正文 第五十二章 服刑(2 / 3)

“弟子的想法或是市儈了些,不過山上後輩,像弟子這樣想的不在少數。師叔或許可以不管,但李珣日後若想在宗門立足,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做!”

他吸了口氣,又續道:“弟子的意思是,師叔可以給李珣量身定下功課,這無異於親身指點。而李珣身為宗門弟子,竟然被妖邪驚嚇,道心浮動,擅自不歸,即使是年幼無知,也要給予懲戒!

“這才好讓李珣以及所有弟子明白,我明心劍宗的弟子,在天道修行的路上,遇到艱險,應該有個什麼態度!”

他話音深沉有餘,激昂不足,一言一語徐徐道來,少有起伏,越是這樣,越見他性情中不可輕撼的原則。

鍾隱的眼神在他身上掃過,終還是點頭一笑:“你負責宗門事務,這自然是你說了算!不過,這懲戒的法子,我說一個,以供參考,如何?”

洛南川一怔之後才道:“師叔請講!”

事實證明,既然是“服刑”,那日子必定是不好過的。

李珣現在正在坐忘峰上一個叫“三絕關”的所在,距峰底約有七萬裏左右,李珣全力禦劍,到這裏也要將近十個時辰。

此地倚著百丈岩壁,周圍一兩裏處,草木不生,與坐忘峰整體的生機勃勃,很有些差別。

鍾隱提議的“服刑”,便是讓他獨力在此地開礦。

這不是一般的銅鐵礦,而是通玄界獨有的寶貝“九重石”。

九重石外表與普通岩石無異,但質地古怪,拳頭大小的石塊,便有千斤重,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全力轟擊,要打碎它,也要費一番工夫。

而且礦床周圍的岩層,其質地十分緊密,有如金鐵,開采這種礦,實在是種力氣活。

如果說這是身體的懲罰,那麼,與之相伴的便是精神的刑囚了。

受刑的一個多月來,除了第一天鍾隱親自到此布置了任務之外,他就好像是被宗門遺忘了,隻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裏,以天地為牢籠,做著可笑的自我禁閉。

李珣也想過這是宗門考驗、磨練、甚至是試探他的手段,不過,兩年多來,他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

他不止一次想過甩手離開,然而,每當他泛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遙遠的坐忘峰頂,就好像有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神看過來,這也許隻是他的錯覺,但那隱蘊的威懾力,卻是再真實不過的。

而且,最近一段時間,也發生了一些非常古怪的事情……

鍾隱……這位深不見底的“半神”,究竟在想什麼?

李珣越發覺得自己像一隻自投羅網的笨鳥,在獵人笑意盎然的眼神中,搖搖擺擺地踏入早就鋪設好的陷阱中去。

在他的詛咒聲中,又是“叮”的一聲響,鐵劍發出了瀕臨崩潰的呻吟,而一大塊岩石也隨之崩裂出去,現出裏麵最核心的九重石。

李珣搖搖頭,扔掉破劍,氣貫指尖,準備徒手將這“石頭”扯出來。

而在他手指將要沾到九重石的刹那,他忽地心有所感,偏過臉去,恰看到一雙澄清如水的眼神。

明璣!

這位引發他回歸之心的女修,正微笑著看過來,笑容裏不缺乏女性的柔婉,但和她刀削般的輪廓相揉合,便是令人無法直視的犀利神秀。

乍然看到這位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修,李珣不可避免地一喜,但很快地他就想到,以他現在的狀態,似乎不能把這情緒表現得太直白,臉上剛露出的笑容便是一窒。

這變化雖然微妙,卻瞞不過明璣,可明璣卻隻當什麼都沒看到,再掃了他一眼,很平靜地開口:“這段時間,過得如何?”

李珣一愕,這才想到,這還是他自服刑以來,和宗門中人的第一次見麵。明璣不可能自作主張來看他,那麼,就是有什麼事了?

一邊想著,他一邊小心回答:“過得還好。”

這話中有些不盡不實之處,他快速地瞥了一眼明璣的臉色,又迅速補充道:“九重石弟子已采出了七十五塊,都在那邊放著。”

明璣順著他的手指,向一側掃了一眼,輕輕點頭,旋又轉臉笑道:“你變了很多!”

“啊?”李珣沒想到明璣會用這種閑話家常的語氣和他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隻能做出茫然的模樣,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說。

明璣看著他的眼睛,悠然道:“容貌變化,還在其次。你不覺得,現在和我說話時,你變得拘謹很多麼?”

李珣愕然,他還真的認真想了想。

以前和明璣對話時,是什麼樣子?

這對他來說不難,他和明璣也就見過幾麵,但這位女修給他的印象,卻是無比鮮明。即使到了今天,他也可以複述當年在小水潭邊,與明璣交談的每一句話。

所以,在數月前他看到明璣仙姿之際,心中的衝動便驀地萌發,並一發不可收拾──他想回到連霞山,重溫當年的感覺。

可是,明璣一句話,便送給他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當年,我又是什麼樣子呢?”

目注眼前人,再憶當年身,那是非常奇妙的體驗,李珣一時間有些精神恍惚。

在此之前,他的想法很簡單,當初有血魘附體,內外交迫,他仍然在這細微的間隙中,找到了令他至今難忘的樂趣。

那麼如今,他身有倚仗,幾乎具備了可與天下任何人正麵相對的資格,此時回到山上,自然會體驗到比之前更強上百倍的樂趣,以此衝刷他在幽魂噬影宗兩年間,因不斷勾心鬥角而產生的厭倦感。

然而此刻,他忽然想到,兩年來物是人非,他想要兩年前的感覺,便真的能得到麼?

他臉上現出苦笑,一時間都有些意興蕭索,更別提去回應明璣的話。而這種姿態落入明璣眼中,則是另外一種意思。

她微一搖頭,道:“看得出來,這兩年你吃了許多苦,現在又服刑於此,不免失意。隻是,在我看來,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她忽地住口不言,手腕一翻,卻是扔了把劍過來。

李珣接住一看,正是服刑前被鍾隱收去的“青玉”,也就是明璣當年的佩劍。

李珣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等他想明白,便是一點寒星入目。

沒有無可抵禦的劍氣狂潮,隻有電光石火的速度,以及反常平和之後的森森寒意。

他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純憑本能,青玉劍來到手上,當胸豎起,擋在了麵門前。

“叮!”

明璣刺來的一劍被擋住,但是李珣心中卻狂叫不好。他和明璣沒有像真正對敵那樣遮蔽自己的氣息,而是將自身真息流轉,清楚明白地展現出來。

兩人功法同出一脈,李珣當然最了解不過。可是,即便是他把握住了明璣的每一個變化,他手上卻彷佛壓了一百塊九重石,動不了半分!

他可以感覺到,一縷遊絲般的氣勁從明璣劍上透過來,瞬間勾著了十多道流變的氣機,然後發力一絞,他手上的劍像是給卷到了漩渦裏,一時間把持不住,脫手而飛。

連帶著他的身體也踉蹌了一下,而這時,明璣的劍刃,已經橫在了他的喉嚨上。

“絞魂絲!”

李珣脫口而出,這招劍訣他是知道的,不過是宗門基礎劍訣的一個變式,哪知由明璣使出來,竟然有這般威力。

明璣看著他,並沒有移開劍的意思。隻是微笑看來。

“知道錯在哪兒麼?”

李珣瞥了一眼橫在自己咽喉的利劍,不由苦笑。

若真讓他放手相搏,就算幽玄傀儡不出,他也有自信與明璣周旋一二,可是在此時,他隻能用自己還遠稱不上精熟的“青煙竹影”搭配“靈犀訣”抵擋,一招落敗,也是情理之中。

感覺著橫在他脖頸上的森森寒氣,李珣很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擔心明璣會趁機對他不利。

從理論上說,若他身分暴露,明璣完全能夠以此毫不費力地擒住他,可是,在利刃加頸之前,他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而此刻,他看到明璣的眼神,立時便明白了,這分明就是考慮他如今的修為,他想了想,很“老實”地搖頭。

“不知道?不知道我們修道人最重要的是什麼麼?”明璣先是一笑,繼而瞪了他一眼。

“你這兩年不知是幹了什麼,煉氣煉得心浮氣躁也就罷了,這身上的肌肉、骨骼怎麼也有些走形?

“人身為天道依仗之本,筋骨不壯,便會氣脈不通,筋骨走形,這氣機流走,便總會有些窒礙,現在不顯,日後修為深了,還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明璣雖是瞪他,但看得出來並不是真的生氣,可李珣卻是聽得心中發虛。

所謂的筋骨走形,應該在他修煉“幽明氣”時,為了適應這特殊的法訣,而由身體自發做出的微調,現在轉回到“靈犀訣”,自然便有些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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