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他目光裏的,不是尋常的景物,而是一波波來自秦妃心底,最本能、最原始的波動。
妖異的血眸,讓他看來像是一個魔鬼,正用血淋淋的雙手,將這心靈上的缺口猛地撕開,去探究裏麵最深的秘密。
痛苦、肉欲、恐懼、悲苦、明悟、冷澈、嘲弄,甚至於一絲絲受虐的快感,還有隱藏在更深處那模糊的投影,都被一層層地剝開,然後赤裸裸地袒露出來。
這是一朵豔麗的花,密密的花瓣合成一層層細密嬌豔的屏障,隨著“時節”的到來,一層層剝離、綻放。
李珣便是從這一刻開始,明白了一件事──讀女人的心,就像是讀一本厚厚的書,亂麻似的線索、層迭的情感碎片,還有那前後矛盾,全無半點規律可循的心緒,所有的條件合在一處,便是永遠讓人看不透的女人心。
他想剝離所有的花瓣,直探其中的“蕊珠”。可是,隻在半途他便撐不住了,隨著精力的消退,他的神智開始恍惚;最後,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厚厚的紗霧,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宣告這一次進攻的失敗。
過了好一會,李珣才睜開眼睛。現在他總算明白,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真正征服秦妃的身心。
縱使她隻是這樣一個柔弱的,幾乎是風吹便倒的女人。
這個發現讓他很鬱悶,但很快他又強振起心情。
其實,征服也未必要全身心的勝利……便如現在,難道就不能稱為征服嗎?
他輕撫秦妃溫玉般的軀體,腦子裏卻是一段段法訣流水般溢了出來,他的嘴角不覺挑起了一絲笑容──化生男女,本就契合天地陰陽大道,男女交媾,也是繁衍化生的至道,其中有失有得,陰陽互補,正合天道流轉的至理。
然而,偏有法門立於交媾之道,卻悖逆天道,先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繼而再以種種手段,迫使對方在情欲高漲時,丟失元精元氣,並將其吸化入體以為己用。
這些手段,用來增加修為自然出色當行,害的人越多,功力也越深厚。但因此而出現的真息不純、精元衝突等弊病,也很是傷人腦筋。
但這正是天道的公平。
“六禦陰陽變”中也有采補法門。表麵上和其它法門一樣,也是隻進不出,損人利己,但又不是單純抽吸對方體內生機,而是透過種種微妙的陰陽轉換,將施法對象變成一個真正的“爐鼎”!
爐鼎者,乃是以“火”煆燒,取其菁華而已。而施法對象的身體就是“容器”,施法者的真息就是“火”。
施法者透過對風、雨、晦、明、陰、陽六氣的操控,將高濃度天地元氣盡數引入“爐鼎”中,再以特殊手段高效吸取。
這種方式是將采補對象當成“放大器”,同樣的天地元氣,吸取時卻能比正常情況多十倍、二十倍。
且因在對方體內,已經過相當程度的“煆燒”和“提煉”,所謂真息不純、精元衝突等問題,也就不那麼明顯了。
這樣的誘惑,又有誰能夠抗拒?
至少李珣不能!
當他依照法門所示,按部就班,將秦妃身子完全控製之後,便依序引入六氣,對應她體內精、氣、津、液、血、脈,以為天道運轉之常。
同時又以各種手法,逗弄得秦妃幾要死去,至情欲噴發那一刻,精氣神恍惚離體,又渾融為一,正為“大藥”之屬,自然被李珣笑納。
秦妃再度尖叫,虛弱、痛苦、肉欲種種感覺同時迸發出來,那強勁衝擊讓她再次昏了過去。
李珣隻覺得神清氣爽,傷勢似乎都不翼而飛,他感受著體內出奇活潑的真息,直欲仰天長嘯,發泄一番。
他起身整理衣物,心中卻出奇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感覺。
算你倒黴吧!
他拍了拍秦妃高翹的香臀,嘿然一笑。此時,他又想起那兩件物事,便轉頭看去。
目光才一偏轉,眼角處忽閃過一道人影,速度好快!
出自本能,他想也不想,一掌反劈過去,卻劈了個空。他心中一凜,身形倏轉,窺準案上那兩件東西,疾撲過去。
什麼都能有事,這兩個玩意是萬萬少不得的!
一聲模糊的低笑在他耳邊蕩開,便在這刹那間,周圍的空氣猛地凝滯,彷佛瞬間變成了一塊堅冰,李珣帶著極大衝勁的身體,硬生生撞了上去,他悶哼一聲,原本才好了一些的身體,便又帶了傷。
這還不算,就在他身形一滯的空檔,一隻冰冷的手掌貼上了他的後心,掌勁微吐。
“嘩啦”一聲,李珣像一塊笨重的石頭,直摜向前麵的桌案。人還在空中,他便覺得有一道尖銳如針的真息鑽了進來,破開他身體的防護,便如撕破一張薄紙!
這真息直刺向他的心口,速度之快,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磅”地一聲悶響,李珣前胸炸開了漫天血霧,隨即將前麵的桌案壓了個粉碎,而在他身體撞上去的刹那,案上兩樣東西卻同時不翼而飛。
李珣的靈魂彷如飄出了身體,死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接近他──即使是在妖鳳的威壓下,死亡的氣息也僅是貼在他的皮膚,不像這一次,已經粗暴地拉出了他的靈魂!
“這就是……死嗎?”
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啊!就在剛才,他體內還湧動著澎湃的生機,而現在,虛無則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東西。在這樣的急劇的轉換中,他似乎感覺到一點異樣的東西。
若突然將一杯水傾倒過來,水自然會灑出去。這杯水,也可說是他的生命,但李珣感應到的,卻是讓這杯水灑出去的那一個“力”!
這是一點極微妙的“氣機”。
就在刹那間,李珣將這“氣機”的特質深深印在靈魂的深處。
“動動之,靜靜之,道盡不失,回環也;生生之,死死之,道窮無間,反複也。”
這些法訣像是顆顆墜落的水滴,在他空無一物的心竅間回響,一點一滴的氤氳生氣,便在這自生韻律的節奏中,蒸騰上升,漸漸布滿全身。
心髒的跳動聲再次響起,沉靜而有力,似乎剛剛那尖針一般的真息,隻不過是他可笑的幻覺。
李珣的神智由虛無中返回,卻仍有些恍惚,剛剛那情形就像是一場夢,極不真實。
他仍有些不信地摸了摸胸口,卻沾了滿手的鮮血,胸前的衣服也確實破了一個小洞,仔細一摸,胸肌上還留著一個針眼大的小孔,顯然是剛剛的出血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便在他還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耳邊就響起了一聲低讚:“好!”
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了,李珣心髒猛地一跳,失聲叫道:“師叔!”
他忙爬起身來,回頭望去,便見陰散人正坐在床邊,手中把玩著那瓶子和鐵片,眼神卻直落在他身上,那眼波似笑非笑,卻也十分動人。
李珣心中一蕩,旋即驚醒,暗罵自己被色鬼附了身。不敢怠慢,忙上前施禮:“師叔安好……”
陰散人掂了掂兩件東西,臉上容光和緩:“你做得不錯!能在天行健宗五名三代弟子的圍攻下逃出來,還保住了這兩樣東西。你說,我該怎麼獎賞你呢?”
李珣連叫不敢。此時,他心中疑問頗多,見陰散人心情似乎還不錯,便大著膽子問道:“師叔,剛剛在後麵那個……”
“不錯,正是我!”陰散人知道他想問些什麼,坦然承認:“是我在後麵試了試你的修為。”
李珣聞言睜大眼睛,那也叫試嗎?
陰散人高深莫測的目光,直直透入他的眼眸中:“若是韋不凡在此,必定也會驚異於你的進境!看你的樣子,那血魘已化入心竅了吧?所以才能遇外力而虛化血霧,擋過致命一擊。想想,他交給你《血神子》才多久時間?”
看著陰散人眼中潛藏難以形容的神采,李珣心中警鍾長鳴。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然而他也明白,就在不久之前,即進行采補的前後,他的體內似乎發生了一些非常微妙,同時也非常有趣的變化。
對他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壞消息。可是,他卻可以感覺到,陰散人對這一變化,態度曖昧。
有了這個認知後,李珣變得非常小心。對已經發生的事實,他隻是模糊地一筆帶過,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將血魘煉化的。
陰散人眼光毒得很,她明白李珣的狀況,這話也隻是說說而已;見李珣一臉茫然,她就不再深究,轉而問起李珣與天行健宗等人的交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