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鍾隱(3 / 3)

李珣已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能就留在這峰上,日夜聽此人的教誨。大概隻這一陣話的功夫,便要免他三年苦修了!

隻是,他想得雖好,鍾隱卻沒有留客的意思。

在講解告一段落後,他道:“……這墨竹圖中,是我近些年來,閑來無事之時,創下的一門‘青煙竹影’的劍訣,最是能由淺入深,有新筍出土,節節拔升之效!

“此時便傳了你,下峰之後交與你師父,由他指點進一步的修行。你就去吧,莫讓青吟久等了。”

“青吟仙師?”李珣這才想起,那位把他從天下推下來的青吟,心中忽有些奇怪。

青吟想幹什麼?難道就是把自己推到鍾隱眼前,讓他過目,再看能不能讓他提點一下?

他隻覺得這位優雅冷淡的仙師,行事高深莫測,實不是他所能探知的。

說到青吟,鍾隱臉上也略有變化,他又看了李珣一眼,臉上有沉吟之色。

半晌之後,他緩緩開口:“李珣!”

“弟子在!”

“你青吟仙師脾氣古怪,同輩的師兄弟們都拿她沒辦法,更遑論你這些小輩……若她日後有什麼事,做得讓你生氣,卻要看在今日的麵上,不要太過計較了!”

李珣腿一軟,半跪在地上:“弟子不敢!青吟仙師是長輩,弟子……”

“罷了!”鍾隱打斷了他的話,微微一笑後轉身進屋,李珣隻聽到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起來吧,青吟她必不喜歡你這種軟骨頭的樣子!”

竹扉掩上,再不聞他的聲息。

李珣呆在地上,想了很久才爬起來,臉上隻是苦笑:“若我是硬骨頭,她就能喜歡我不成?”

這個疑問,便是打死他也不敢問出口的,李珣隻能在心中想想,作一些白日夢罷了。

在竹林中走了數百步,李珣找不到邊際,卻找到了幾根自然脫落的竹枝,這些竹枝不過一指粗細,卻湛然青碧,光華隱隱,拿在手中也頗為清涼。

李珣試了一下,這竹枝韌性卻是極強,李珣強行將其繞了三五圈,隻要一鬆手,便是“嗡”地一聲恢複原狀,拿“青玉”相斫,連續三劍下去才劈斷了一根。

這玩意兒卻是不錯!

李珣舍不得放下,便拿在手中,低著頭尋找,看能不能再找著幾根。

至於長在那裏的,他實在不敢動,萬一這是鍾隱的心愛之物,被他毀了,人家隻需一口氣,便能把他吹下坐忘峰!

在附近找了一會兒,卻再沒有什麼收獲,李珣知道,再逗留下去,就要丟人了,隻好駕劍飛起,劍光衝破竹林時,竟發出“啵”的一聲響,他的身體也猛地一輕。

在這種地方,該如何修煉?

修道人雖然也煉化天地元氣,充為己用,但畢竟要有個度,像竹林中這般元氣濃度有如實質,如果真施行那煉化之法,大概十個人裏倒有九個要走火入魔。

大概也隻有鍾隱這樣的半仙,才敢在這裏居住吧。

心中想著事情,劍光卻在天空中盤旋。臨走時聽鍾隱說,青吟在外麵等著,雖然他有可能隻是隨口一說,但李珣不敢等閑視之,隻好傻傻地在天空中繞圈。

天知道這是怎樣辛苦的差事。

初來時,青吟說這裏天地元氣隨時間而呈潮汐變化,李珣沒有感覺出來,現在在空中繞了幾圈,他終於明白什麼是潮汐變化。

午時已過,天地元氣的濃度便開始從高峰跌落,這種跌落並不是直線下降,而是如海水退潮般,衝一小截,退一大截,如此方退又進,十分複雜。

這就苦了李珣。

禦劍之術,最重要的便是與天地元氣的協調,他練習禦劍才幾天?在這種天地元氣極不穩定的環境裏,他能控製住真氣間的平衡已是了不得,哪還能保持平穩?

便隻見他東倒西歪,左搖右晃,在空中彷佛是喝醉了酒一般,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若是旁人,此時落下地來也就是了,偏偏李珣又多想一層,隻覺得此地雖然難以控製,但卻正是鍛煉禦劍之術的最佳場所。

在此時練上一會兒,便抵得其它時候練上一月,於是竟強撐著不想下來。

滿腔心思,此時都集中在了“青玉”上麵,心神凝實,不放過任何一點的元氣變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自覺能力大有長進,體內真息也耗費得差不多了,這才停了下來。

落在地上,他忽覺不對,猛一回頭,便看得傻了。

不遠處的竹林邊上,青吟席地而坐,解開發髻,將青絲瀑布般垂在身前,正在緩緩梳理,那光景與初見麵時她攬水梳妝的情形,竟有七八分相似。

都是那視旁人如無物的冷淡,以及奪天地造化的神秀,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女性的嫵媚,隱隱流動,不彰不顯,卻又在無形之中,吸引著人們的眼光。

李珣又怎能抵擋得住!

看她這個樣子,也不知在林邊坐了多久了,想到自己在空中的種種醜態,李珣隻覺得麵如火燒,根本就抬不起臉來。

這樣也好,倒把他剛剛的失態遮掩了過去。

他本能地想下跪請安賠罪,可是腦中卻忽然閃過鍾隱所說的話。

“不喜歡軟骨頭?”

思及兩次見麵的情形,果然發現青吟不喜他人跪拜行禮,自己若矯情過分,恐怕撈不到好處。

這念頭隻在心中一轉,他便改了姿勢,隻是垂手行禮而已:“請仙師恕罪,弟子一時忘形,勞累仙師久等了!”

青吟看都沒看他一眼,冷淡之意卻是比之前更甚。隻聽她道:“那畫是鍾隱給你的?”

李珣忙道了一聲“是”,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地將畫送上。

青吟卻不忙著接,而是不緊不慢地將青絲挽了一個髻,這才接過畫去。

這本來是頗為慢待的舉動,但一方麵她是長輩,另一方麵,她舉手之間,便是風姿無限,秀色可餐,李珣隻覺得百看不厭,又哪會覺得難受。

手上一輕,那畫已被青吟拿了過去緩緩展開。一見之下,青吟便道:“這是第二幅。”

李珣目瞪口呆,青吟隻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說中了。

她微一搖頭,又將這畫遞了回來:“能得到這幅青煙竹影,也是你的造化,便拿著它下山去吧!”

這樣就結束了?

李珣有些猝不及防,一時間隻是應聲,卻忘了動彈。

青吟緩緩起身,也不理他,目光卻望向竹林深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珣不敢驚擾,等腦子裏麵轉過彎來,也知此地不能再留,便再躬身行了一禮,向後退去。

“且住!”青吟驀然開口把他叫住,李珣愕然看去,聽得青吟道:“你過來!”

李珣便如一個牽線木偶呆呆上前,總算他還知機,與青吟保持了一個距離。隻是下麵的變化,卻讓他當場傻了。

青吟竟伸出手來,撫上了他的臉──李珣打了一個寒顫,腦子裏麵一片混沌。他隻覺得臉上那一隻手,手指纖長,清涼如玉,略一接觸,便有一絲酥麻自臉上直透心底,最終擴散全身。

恍恍惚惚間,他聽見青吟道:“……如此,你麵目有了變化,卻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了!”

麵目變化?

李珣心頭一跳,還未出聲相詢,便見青吟化出一麵水鏡,讓他自照觀看。

入目一見,李珣便小吃一驚。鏡中之人,也不知是哪裏做了手腳,雖然輪廓、五官都無變化,卻總覺得與以前似是而非,輪廓長相隻與他有五六分相似,多看幾眼,便有些認不得了。

而他此時也恍然明白,青吟撫他臉的用意,原來是看他酷似某人,便將他的臉用某種法子變化一下,避免日後的麻煩。

耳中聽到青吟的吩咐:“這種真息化形,待你修到化嬰之境時,便會自然解開……那時,你也不會再受這種困擾了吧。”說著,她貼著竹林邊走了幾步,身形忽如一個氣泡,“啵”的一聲便不見了。

李珣向前趕了兩步,停了下來,手掌卻不自覺地撫上了被青吟摸過的地方,感覺著嫋嫋餘香,一時間竟是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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