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舉擺了擺手,問她:“你們學校附近有沒有好吃的餐館?”
從渡河鎮到市裏,開車要將近六個小時。蔣禾花想他千裏迢迢過來,也不吃飯,先給她送東西過來,心情有些複雜,想了想,便說:“我請你吃中飯吧。”
蔣禾花零花錢都是自己做兼職賺來的,平日花得極為節省,誇了海口說要請客,心裏卻在盤算著自己身上帶的錢夠不夠。
所幸校外的小吃一條街總體而言比較平價,方舉轉了一圈,挑了家店麵整潔的粉絲館進去了。
方舉要了碗清湯粉,蔣禾花點了抄手。等著端上來的間隙,蔣禾花問方舉:“你一個人來的?”
方舉笑著點了點頭,“阿姨還沒鬆口讓嫂子過來,險哥在打持久戰。”
“我聽許棠姐說你們在枝川有個酒店,許棠姐不來,誰在打理?”
方舉笑說:“沒人管,都快倒閉了。所以我就臨危受命過來了。”
蔣禾花“哦”了一聲,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輛大奔是你的?”
方舉笑了笑,“我不像險哥,錢得攢著準備成家立業。我就隨自己高興,買了輛車。”
很快東西端上來了,兩人默默吃著東西,再沒說話。吃完之後,蔣禾花付了賬,方舉又開車將她送回宿舍樓下。
下車時,方舉叫住她:“留個電話吧,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枝川。我端午也會回鹿山,你要是回去,可以坐我的車。”
蔣禾花本想拒絕,但方舉千裏迢迢給她帶東西,沒招她沒惹她,著實挑不出半分錯處,想了想,還是與他交換了號碼。
雖然留了電話,但蔣禾花打定了主意決不主動打給方舉。
五一的時候,蔣奶奶去世了。
蔣奶奶這些年一直在生病,靠吃藥打針吊著,過年的時候精神好了一些,甚至都能下地走路了。但撐過了許棠的婚禮,病情又開始惡化。蔣父帶著去縣裏的醫院做了一次檢查,醫生說要麼動手術,要麼隻能靠吃藥繼續維持,但做手術意義也不大,癌細胞已經擴散。
蔣奶奶自己不同意做手術,做了幾次化療,就回家休息。家裏也知道這一年是撐不過去了,開始早早地做打算。
蔣禾花接到電話是在淩晨四點,她草草收拾了幾件衣服下樓。宿舍門還沒開,宿管阿姨被吵醒,正要打算罵她幾句,見她正撲簌撲簌掉眼淚,嚇了一跳。
時間太早,天還沒亮,校車自然尚未開始運營。從宿舍走去門口要半個小時,而最近一班回鹿山的火車,也要等到七點。
蔣禾花蹲在路邊嚎啕大哭,陡然想到之前存下的方舉的電話,便試著撥了過去。
方舉還在睡夢中,接起電話時聲音迷迷糊糊,聽見蔣禾花在哭,頓時一個激靈,“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蔣禾花抽抽搭搭講了事情經過,方舉讓她在原地等著。
二十分鍾後,兩束燈光劃破黑夜,方舉車停在蔣禾花跟前,“趕緊上來吧!”
蔣禾花也不廢話,抹了一把眼淚,提上袋子,飛快上了車。
“你別著急,險哥和嫂子都還在鎮上呢。”
蔣禾花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隻垂頭默默哽咽。
車很快駛去市裏,上了高速。從枝川回鹿山的高速限時八十公裏,開了一陣,方舉忽將車停在一旁,抽出兩張名片,將前後車牌中數字一擋,再回到車裏,時速飆上一百二。
導航儀不斷提醒著“您已超速”,蔣禾花看向方舉,“你慢點開,不要緊。”
“沒事,”方舉搖了搖頭,“淩晨車少,我有分寸。”
六小時的車程四小時就到了,尚沒到十點,蔣禾花家門口搭起了長棚,靈堂已安置妥當。
渡河鎮的規矩,停靈三天,清晨下葬。
蔣奶奶生前曾表明要葬回山裏,和蔣爺爺挨在一起。
下葬之後,送靈車隊返回渡河鎮,吃完中飯,各自散了。蔣家少了一人,彼此都有些惶惑,收拾幹淨屋子,一時安靜下來,各自回去休息。
傍晚時分,蔣禾花醒來,失魂落魄地下床,進奶奶生前住的屋子靜坐了許久。天光漸暗,她兜裏手機陡然響起,是方舉打來的。
“你什麼時候回市裏?”
蔣禾花抹了抹眼睛,“哦,明天早上。”
“那好,你明天吃過飯了,來險哥家裏找我。”
蔣禾花愣了一下,“我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方舉笑了一聲,“怎麼會,肯定得等你。”
早飯吃得晚,吃完已近十點。蔣禾花到周險家時,方舉正坐在院子裏,跟許楊聊天。
方舉見她來了,立即起身,衝她一笑,“早飯吃了?”
蔣禾花點了點頭。
“許楊也要回學校,坐我的車一起走吧。”
回去不著急,方舉老老實實開著。許楊坐副駕駛上,一路和方舉閑聊。蔣禾花聽入幾句,似乎在講什麼庭審,她不知個中緣由,聽得雲裏霧裏。
卻見方舉沉著臉色,冷聲說道:“吳隊長給我透了個底,縣裏打算徹底辦這個案子,鄭叔這回死刑肯定跑不了……總算是替我哥報仇了。”
蔣禾花頓時一愣,她未曾想到,方舉也有這樣嚴肅的時候。
下午四點半,到達枝川市,方舉要請兩人吃飯,許楊搖頭,“我社團有事,昨天就在催了,不能耽誤,方哥你和禾花去吃吧,”又強調,“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學校。”
方舉笑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車先去了許楊的學校,出校門時,方舉問蔣禾花,“你想吃什麼?”
“都行。”
“哎,就怕你們說‘隨便’,‘都行’……去周府海棠吃行嗎?險哥和嫂子的店,你還一次都沒去過吧?”
蔣禾花點頭。
方舉怕她覺得吵,開了間包廂,點好菜,吩咐服務員直接加塞,不到十五分鍾,四道菜便上齊了。
蔣禾花沒吃中飯,加之這幾天一直晝夜顛倒,此刻放鬆下來,頓覺前胸貼後背,便不顧形象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