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看著,心裏一動,旁邊又有人不斷攛掇,當下便將水果刀移開,一手捏住許棠下巴,便要低下頭去。
“你別碰我!”
她這麼一吆喝,“紅毛”更要反其道而行之。形勢緊張,許棠頭往後退了寸許,額頭朝著“紅毛”鼻子重重一撞。“紅毛”“唉喲”一聲,立即伸手捂住鼻子,眼淚都要出來了。就這麼一分神,水果刀便又被許棠奪回。
這回許棠不再將水果刀對準“紅毛”,而是緊緊貼住自己頸動脈。
“紅毛”罵了一聲,抬腳往許棠小腿骨上踢了一腳,許棠吃痛,手裏水果刀貼得更緊,惡狠狠盯著“紅毛”:“把錢還給禾花!”
其他幾人本是嘻嘻哈哈,此刻見許棠似有要拚命的架勢,也都斂了笑容。其中一人一連串的咒罵,“小婊.子,別給臉不要臉!”
許棠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人:“你們青龍幫幫規裏可是寫明了不欺負女人孩子!”
幾人都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著,忽聽見一聲咳嗽。
許棠一愣,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直到此刻才發現,不遠處還停著輛摩托,和“紅毛”他們隔著三四米的距離。騎摩托車的人穿件黑色夾克,此刻倚著車身,手裏夾著一隻煙,目光正盯著這邊。
“紅毛”立即退後一步,訕訕一笑,打招呼道:“險哥。”其他幾人也都打起招呼。
許棠頓時知道了這人身份,“青龍幫”老大最信任的手下周險,分管北邊這一帶。
周險扔了煙頭,皮鞋踩上去一腳碾熄,踏著滿是塵土的地走到許棠跟前,瞥了她一眼,看向“紅毛”,臉上浮著幾分說不出用意的笑容,“方舉,你倒是越來越不挑食了。”
“紅毛”尷尬笑了一聲。
許棠本是挺直了腰杆,無所畏懼,此刻隻被周險這麼乜了一眼,頓覺寒氣從腳底順著小腿隻往上冒,手也不由哆嗦起來——他目光並不嚴厲,比起“紅毛”的不懷好意,倒更像是打量陌生人的正常目光。但就是這麼一瞥,卻帶著近乎刺探的深意,讓許棠心髒頓時懸了起來。
“紅毛”打算說話,忽聽見巷口響起一陣腳步聲,他往那處看了一眼,立即說:“險哥,要不咱麼走吧。”
周險“嗯”了一聲。
“紅毛”立即跟其他幾人跨上摩托,點上火隻等隨時出發。唯獨周險還站在許棠麵前緊盯著她,目光平淡卻又仿佛意味深長。
許棠被他盯著脊背發涼,然而水果刀仍是貼著動脈沒有放鬆分毫。她咬緊牙關,梗著脖子與他對視。
這樣僵持了十幾秒,腳步聲越來越近,周險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看了許棠手裏水果刀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大步走回去。
周險的氣息一遠離,許棠當即失了所有力氣,全身癱軟。她放下水果刀,將背上重量都靠在灰牆上,一邊拚命喘氣一邊看著摩托車隊揚起一陣灰蒙蒙的塵土,從圍過來的保安中間撕開一道口子,在突突突的聲音中漸漸遠離了。
幾個保安有心阻截,奈何雙腿不及雙輪,跑了幾步,看著摩托車遠了,隻能作罷折回。
蔣禾花過來拉住許棠的手,“許棠姐你有沒有事?”
許棠搖頭,拿出飯盒,用裝飯盒的塑料袋將水果刀緊緊裹住。
蔣禾花好奇詢問。
許棠又搖了搖頭,“沒事,怕被老師看到了麻煩。”
錢沒要回來,蔣禾花神情沮喪,又知無法怪許棠,隻低頭一下一下踢著腳下的石子。
許棠拍了拍她肩膀,“我回去問問我媽,你別急。以後也別去一個人找他們的麻煩,你對付不了他們,碰到了盡量繞著走。”
蔣禾花點了點頭,又忍不住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
下晚自習回家之後,許棠搬了個高凳子將塑料袋藏到衣櫃的最頂上。藏好以後想了想,仍覺不妥:平時許母做衛生,也會一並清掃上麵的蜘蛛網。
如此躊躇片刻,便又拿了下來。
她在屋裏尋找合適的藏匿地點,轉了一圈,不經意轉頭,望見了窗台上的花盤。她目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朝窗台走去。
奶奶生前種了幾株杜鵑,去世之後許棠雖盡心打理,最終仍是沒能養活。枯掉的花葉她也舍不得扔掉,連同土已幹裂的花盆,一起放在窗台上,也算是種無奈的念想。
吃晚飯的時候,許棠跟許母講起了禾花學費的事。
弟弟許楊夾了塊糍粑,邊吃邊問:“誰搶的?”
許棠手裏筷子一頓,“周險。”
許母立即抬頭,“哪個周險?”
許棠扒拉著碗裏的飯,低聲說:“還有哪個周險。”
一時沉默,過了片刻許母輕嗤一聲,“有其母必有其子。”
許棠抿了抿嘴,沒說話。
許母又抱怨了幾句,最終從日常花銷中摳出三百塊錢來,讓許棠借給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