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腳下爬了幾步,抱住他的腿,“良州,你的為難之處我心知肚明。可我走投無路了,正國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地方隻手遮天,沈國安操縱澳門警署一句話而已。鄭長林是警署總長,他把柄比比皆是,關彥庭送來的蔣璐叛變了。她歸順沈國安,懷了鄭長林的骨肉,聲譽和血脈被蔣璐拿捏,想牽製他為己所用,輕而易舉。”
我抵在他膝蓋,牢牢握住他的手,緊貼在麵頰,“即使我分量不夠,沈國安識破你妄圖弑父換書記職位的野心,虎毒不食子在官場,就像笑話。你做檢察長七年,見慣了因烏紗帽反目為仇的戲碼,沈國安嗜權如命,他是要一個忌恨他毀滅生母、充滿複仇殺機的長子,還是昌盛的中央寶座。”
“程小姐。”二力怒斥我,“您失言了。州哥的母親死於衰竭,和沈書記無關,道聽途說的流言,您也當真嗎。”
我淒蕪發笑,“良州待我不薄,他養我的兩年是我此生最純粹的時光。不必奔波衣食,歡喜自在。他的秘密,我還能恬不知恥到處傳播嗎?你侮辱我了。”
二力不以為意譏諷,“程小姐如果對州哥赤膽忠肝,我為何懷疑您?您現在是誰事實的馬子,誰名義的夫人?您躺在州哥宿仇的床上,哪來的顏麵央求他高抬貴手。州哥放他一馬,明著和沈書記為敵,您是否想過,他這半輩子的籌謀,功虧一簣。”
我愣怔住,被他質問得啞口無言,世人奚落,嘲弄,笑我荒謬,笑我浪蕩,笑我下作又無情。
這五味陳雜的指點謾罵,我照單全收。
我愧怍。
祖宗是好是壞,是真是假,都曾救我於水火,是我負了他,他並未負我。
祖宗皺眉瞥他,“出去。”
二力欲言又止還要勸誡什麼,祖宗已經沒了耐心,“以後,我喊你力哥。”
二力一驚,“不敢。”
他旋即一言不發退出房間,兩扇晃悠的木門合攏,我匍匐在祖宗的腿間,殷切而灼熱的凝視他。
祖宗撥開我攥住他的十指,勾起我下頷,“阿霖。”
他犀利深沉的目光掠過我淚霧蒙蒙的臉孔,“救他可以,用你交換。”
他彎腰,薄唇親吻我鼻梁,“忘掉這個岌岌可危朝不保夕的男人,回來我身邊。”
我呆滯沉淪在煙灰缸內未熄滅的一縷煙霧中,眼角滾了一滴清淚,淚水滾燙,倒映在他幽邃的瞳孔,那顆朱砂痣愈加嫣紅妖嬈。
他撫摸著我每一寸皮骨,每一毫厘容色,他是那般依戀,那般溫柔,那般無法抑製,我感覺到他指節的顫抖,他唯恐我的存在是大夢一場的無措,“阿霖,你離開這段日子,我過得一點不快樂。”
他仿佛醉了,在昏睡著,囈語著,嘶啞的嗓音無孔不入,敲擊著我幹涸而罪責的肺腑,“我升了官職,所有渴望的事都逐漸成真,我白日像一座神明,翻雲覆雨,無所不能。世俗的眼中,我沒有軟肋,無堅不摧,我總是活在最高處。我唯一的軟肋,也不再獨屬我,甚至自始至終沒有暴露。”
祖宗悵然若失,那不是他原本的模樣,那不該是意氣風發,扶搖直上的沈良州。
“阿霖,我做不到太多承諾,我第一次了解,我在感情是多麼無力。我能告訴你的,百分百沒有謊言的。我選擇你,最初無關利用。”
他摩挲我唇瓣的口紅,指腹熏染了芬芳的胭脂,像昔年情到濃處,他擁著我倚在玫瑰色的床鋪,看攀上枝頭的月色。
那是哈爾濱秋霜的淩晨,我於萬丈紅塵兜兜轉轉顛沛流離,尋覓到了一副炙熱的胸膛。
祖宗說無關利用。
我信,我一早清楚。
張世豪一步步引誘我深陷,隻因我是沈良州的情婦,礙著這一層,我才能成為關彥庭的獵物,所謂的別有企圖,從不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