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我會給你【一更】(1 / 3)

我近乎瘋魔,仿佛一支針管刺穿消耗殆盡的肉體,抽幹了全部血液,我形同枯槁,跌坐在冰涼的磚石,我想握住什麼,可癱軟的四肢是那樣脆弱無能,連探出手臂的力量都渺茫,天花板墜落一簾潰爛的窗紗,輕飄飄罩在額頭,我哭喊著為什麼,像沙啞的暮鼓晨鍾。

張世豪跪在我身後,死死地抱住我,禁錮著我的掙紮和憤怒。

強烈的鈍痛抨擊五髒六腑,鐵榔一般敲得血流如注,我疼得無法呼吸,在他懷中似癲癇顫栗。

“小五,聽話。冷靜下來。”

我抗拒著他,他不罷休緊擁我,恨不得把我每一寸嵌入骨骼,“我知道時候晚了,已經晚了。”

我動作一霎那僵硬。

他捂著我的臉,將我的崩潰絕望藏於掌心,“沈國安的小二流產死在手術台,他當時外麵還養了四個女人,他購買藏紅花,沈良州不聞不問,貨倉照出,我沒有想到那是給你吃。”

灼熱的眼淚湮沒在他指縫,無休無止,他手微微一顫。

“張世豪,兩年了,你有沒有瞞過我。”

他一言未發。

我麻木而呆滯看著他,“83號弄堂,沈良州和你說了什麼。”

他指腹摩挲著我眼尾的紅痣,沿著鬢角掠過馮靈橋割下的那道疤痕,他捧起我下頷,我和他咫尺之遙,“他用你換我的貨。”

我心髒一窒。

我沒有勇氣再追問,我日日夜夜愧疚,無數次動了贖罪的念頭,我以為我對不起祖宗,我千不該萬不該守不住忠貞的底線,他救我於水火,給我尊嚴榮華,我背後如此放蕩,我何來顏麵。

竟是一場荒唐。

他最初一清二楚張世豪的企圖,祖宗以我為餌,拿我做鉤,釣他上套,或許他自始至終不想我汙穢,可我哪裏能雙全。

他賭我的情意,賭我的畏懼,賭我貪婪安穩,貪婪富貴,人算不如天算,他遺漏了情難自禁。

我渾渾噩噩從張世豪的腋下拚命掙脫,他拴固著我,將我腦袋按在他胸膛,親吻著眉眼和鼻梁,我抖得厲害,他吻得也瘋狂,暴風驟雨的席卷侵略了我的齒關,所過之處,滾燙似燎原的大火。

我嗚咽著,躲避著,我不是他的對手,我更像是他的俘虜,我咬住他長驅直入的舌,舌沾著迷惑心智的毒,毒是利刃,是長矛,一擊過喉,我垂死彌留。

我們在以命相搏的啃噬中大汗淋漓,我口腔是他唾液的煙味,他急促喘息,粗重悶沉的心跳聲灌進我耳畔,“你想要的生活我會給你,小五,忘掉過去。”他的力道險些揉碎我,“隻要我有命活著。一年,五年,十年,我一定給。這個位置不是你,也不會是任何人。”

我伏在他肩膀啜泣,難以抑製的委屈像決堤的洪澇,迸發在咽喉,我啼哭到暈厥,他任由我哭,耐著性子拭淨我的淚痕,當我終於沒了半點力氣,他撥開我臉頰粘住的濡濕發絲,溫柔吮吸著紅腫的眼皮,然後打橫抱起,將我平放在臥室的床上。

他替我褪下髒汙的衣裙,花豹徘徊在門外兩三米地方,他候了半晌,事情很急,張世豪遲遲沒有出屋,他按捺不住,“豪哥,沈國安啟程了。”

張世豪係著束帶的手遊移在我小腹,他陰鷙眯眼,花豹說,“隨從是六名特警,秘書和幾位同僚。他的情婦齊琪提前進入澳門,像是替他開路。”

我在半夢半醒間極度不安翻身,張世豪做了手勢,花豹的彙報戛然而止,他掖好被角,調暗了台燈,兩人走出房間,門關住的刹那,我猛地睜開了眼。

張世豪的猜測,齊琪替沈國安打頭陣,她約我既是明目張膽的戳穿,方便沈國安登場圍剿我,也是探我的口風態度,因為我能主導這盤棋局的部分走勢。

所以,我預料了一切可能,她愛上前途錦繡蒸蒸日上的祖宗,做離間父子的臥底,求得在沈國安垮台後,有一席安身立命之所,她遭阮穎脅迫蠱惑,倒戈關彥庭,一點點請君入甕,曝露我未可知又好奇的冰山一角,扭轉劣勢,先發製敵。

卻疏忽了,沈國安是齊琪的依靠,是她的金主,她力爭名分,取而代之三太太,她的野心昭然若揭,沈國安落馬,對她談何好處,她和襄助張世豪的我並無區別,我是因愛執著,她幻想妻憑夫貴。

我被逐漸明朗但大失所望的戰壕燒得頭昏腦脹,我摸索著下床,不惹絲毫動靜,我打開浴室的壁燈,看著鏡中的自己,曾在東三省一夕之間聲名鵲起、納官商權貴做裙下之臣的程霖,她幾時這麼狼狽。

她設計戲碼,讓勞恩李代桃僵,城門樓唱空城計,降服勝義四百餘黨,草船借箭奏一出兵臨牆下的鴻門宴,她是辛辣的刀俎,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魚肉,是引蛇出洞的雞崽,是驚滿塘漣漪的深水炸彈。

我有趣嗤笑,匍匐在池子邊緣掬了一抔水,潑灑在玻璃使勁塗抹,我試圖擦掉渾濁,看清我的容貌,它不是蒼白的,不是憔悴的,不是黯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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