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阿霖,跟我回家(3 / 3)

我瞧了瞧演藝大廳正中央陳設的金鍾,預計孟小姐出場,還有三個小時。她在出場前,十之八九趕來見我,她上台了,這群如狼似虎的達官顯貴不會輕易放她下台,備受矚目不好行事。

我四下尋覓著一處接頭極佳的角度,在西南方燈柱掃射的盲區,斜對著舞台和二樓出口,我還沒來得及邁步,一名年輕的男侍者舉著幾杯酒,不知哪裏躥來的,擋住我前路。

他把酒盤撂在茶幾,寬大的工服袖綰抖落出一張信封,“勞恩小姐,孟小姐吩咐的,您查收。”

歡場不埋秘密,偌大的百樂門難保不暗藏玄機,我和孟小姐那一次碰麵,說不準被誰瞅見了,捅了麻六邀功,麻六愚蠢得沒一絲戒心,早讓同行砍死了,他猜忌孟小姐,安排馬仔試探,不是不可能。

我警惕打量他,“孟小姐怎地委托你了,老員工吧?”

“幹了三四年。”

我撫了撫長發,“是不短了。”

“我負責孟小姐的包廂,刨根究底的話,她是我老板。”

我眉梢不著痕跡微挑,侍者笑著將信封往我懷裏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勞恩小姐相信我,我自然不會壞事。”

聽他沉著淡泊的口吻,不像侍者,倒像有兩把刷子的練家子,我留了心眼兒,接過的同時抱怨,“孟小姐仁義,兩天前我湊巧在洗手間借了她一盒胭脂,我快忘了這事,她仍記得。”

我捏著薄厚,媚眼如絲調戲他,“這是錢還是支票?我的脂粉法國原裝呢。”

侍者盯著鞋尖,不為所動,“您看了便曉得。”

他朝我鞠躬告辭,端起茶盤沿著黑暗的過道離去,我放蕩輕佻的笑容頓時收斂,左右機敏梭巡,確定無人留意我這邊,才坐在沙發角落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長長的字據,大約十幾幀,折疊在一起,每一幀詳細記載了麻六和警署鄭總長的賄賂往來,款項數字、交易方式、經手的中間人,事無巨細,無一遺漏。最為珍貴之處,這份字據是落款加蓋了百樂門財務公章的原版。

利用價值可大了。

“三爺的貨,亨京大B哥的場子流出來的,一頂一的純,嘬一口成仙了啊!”

隔壁桌男客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震得我手一抖,字據忽忽悠悠飄向了台階下,我急忙彎腰撿,手才觸摸在光滑的大理石紋路,紙被一雙擦得鋥光瓦亮的雪白皮鞋踩住。

鞋的主人未再往前,停在我指尖一寸之遙的邊緣。

那一瞬間,我萌生了不好的預感。

這熟悉的氣息,腳掌的大小,那股似曾相識的威懾力,無不昭示著,他奔我而來。

我遲疑順著褲腿,皮帶,襯衫,一直落在男人的臉孔。

我哽了呼吸。

那張麵容,一半投灑在黯淡的幻影裏,一半在流光溢彩的霓虹中。

清俊,狂野,深邃而淩厲。

時隔多日,我又見到這個曾令我魂牽夢縈,愛恨兩難的男人。

我許久未動,像被點了穴位,麻木僵持著。

“程小姐。”

祖宗一言不發,穿著白馬甲的二力從我後麵圍堵,我風風火火的衝向回廊,又是兩名男子橫亙在那裏,我下意識退後幾步,手摸向長裙口袋。

二力瞥了一眼我的反應,“程小姐,雖然您耍槍耍得利索,但州哥的麵子也不給嗎?打算崩他一槍子兒?”

我牢牢攥緊,“陳二力,我們無冤無仇,張世豪逃到澳門,東北的一切,他已經舍棄了,再礙不著良州分毫。還不依不饒嗎?”

二力嗤笑,“程小姐,你忘本了。誰把您從窯子裏救出來,誰讓你吃香喝辣,昂首做人的?如今州哥親自來接,程小姐哪不滿意。”

“二力。”祖宗沉著嗓音嗬斥他,“懂規矩嗎。”

二力低頭,候在一旁。

我顫栗著,瑟縮著,一時間,竟邁不動步子。

祖宗逆著一束束交替變換的斑斕燈光,他和我擦肩而過,濃烈的陽剛之氣,混合著尼古丁的香味,把我撲得心神恍惚。

他坐在我剛坐過的位置,將手裏打火機扔在桌角,“阿霖,玩夠了嗎。”

我握拳不語。

他眯縫著狹長鋒銳的眼眸,“玩舒坦了,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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