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豪任憑她無理取鬧的廝磨糾纏,耐著性子用紙巾吸幹她眼角的淚痕,“拋棄感情的男人,不也有浪子回頭一說嗎。”

“我不。”她腿橫在他腹部,“我要你一輩子隻屬於我,我不要迷途知返的浪子。”

張世豪挑眉笑,“要求挺高。”

馮靈橋不依不饒要他承諾,他隻好吻住她嘴唇,將她喋喋不休的撒嬌和逼迫堵回。

我站在玄關不久,目睹了這場接吻的戲碼,張世豪鬆開她的同時發現了我,他並未有過多驚愕或波瀾,極其平靜和我四目相視,我麵無表情望著他,馮靈橋察覺他心不在焉,正要循著他視線扭頭,他忽然豎起食指,貼在她沾染了糕點碎屑的下巴,輕輕擦拭掉,不間斷的纏綿溫柔的肌膚之親,勾得馮靈橋格外甜蜜嬌羞,她挽著他臂肘,“世豪,我很幸福。”

張世豪淡淡嗯,“我也是。”

我匿在沒有燈光的陰影裏,數著黯淡的每一寸角落。我注視這一幕,倏而覺得被當作掌上明珠的女人,她滋長在紋路裏的天真,一半可笑,一半可悲。

她所擁有的來自社會與家世的一切恩寵,是底層煎熬的我從不奢望的。

因為它距離我太遙遠,我今時今日的全部,都是涅磐重生血淚造就。

我和她們博弈的資本,便是我一根手指,足以殺死她的天真愚蠢。

保姆端了兩碗粥放在客廳茶幾,她背在臀部的手,頻率不停的急促擺動,我心領神會,趁她遮擋麻利上了樓。

保姆很快跟上來,她推開一扇非常不起眼的隱匿在角落的客房門,“程小姐,委屈您了。張老板也沒預料馮小姐不請自來,您將就一晚,明早張老板送她回吉林。”

我和張世豪斷斷續續的,也暗渡陳倉了十幾次,每每來他住處,一向是在主臥同眠,客房我連觀賞的機會都無,我四下摸索著,一副無喜無怒的神情,“小三給大房讓路,不是應該的嗎?道理我懂,你犯不著浪費唇舌替他辯解。我和馮小姐相碰,本就是我躲著,她才有底氣正大光明。”

“程小姐…”保姆戰戰兢兢的語氣,生怕我下一秒奪門而出,消失得幹幹脆脆,“您千萬不要這麼說。張老板心尖的女人是您,雖然我不清楚,他為何與馮小姐往來,但張老板的心思,必有他的籌劃。”

我嗤笑,“歇著吧,不喝牛奶了,別惦記著,你跑一趟,保不齊她撞見,鬧得家宅不寧。”

保姆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說什麼,從外麵合住了門。

也不知是我的幻覺,還是的確存在,馮靈橋的笑聲穿透牆壁,地獄之音一般繞梁不絕,侵略我耳畔,攪得我心神不寧,我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著,五髒六腑梗著無數細碎的石子,擠得滿滿的,幾近窒息,我瘋了似的把蠶絲被和枕頭攢在一起,狠狠投擲在床尾,顧不得披頭散發的自己多麼病態又嫉恨的狼狽,恨不得將地板砸出一個窟窿。

我捂著臉僵硬了好一會兒,翻箱倒櫃在底層許久沒拉開的抽屜裏摸了一盒煙,抖出一支點燃,涼如水的夜,寂寞得讓人想哭,這座城市愈發無情,也愈發冷漠,每一張臉孔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虛假的麵具撕不掉,故事的結尾猜不透,任由它麻痹心智,蒙騙牽製著。

我又做了風月中的賊。

一名竊取別人情愛果實,見不得光的女子。

我似乎永遠擺脫不了這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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