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關彥庭隔著一堵窗口對峙時,阿炳接了一通電話,持續簡短的半分鍾,他掛斷後臉色有些不對勁,諱莫如深看了我一眼,抿著唇一聲不吭。
我心髒咯噔一跳,“出事了?”
“沈良州在吉林開了一家雜貨行,明著販賣市麵稀缺的藥材,暗著走私鴉片冰毒,他價格低廉,隻回個本兒,把豪哥的生意打壓得死死地。”
張世豪傍上馮秉堯這棵大樹後,吉林接二連三開了幾家場子,東北在民國時期,懷舊的歌舞廳生意異常火爆,淫靡必涉毒,祖宗搞這一出,算是拿錢扔著玩兒,隻為卡死張世豪。
沈國安扣住了半頂正國級的帽子,風光無兩,頗有掌控東北做大本營的勢頭,祖宗囂張情有可原,殊不知關彥庭這隻獸夾,伺機揪他的馬腳。
“雜貨行的注冊法人是?”
阿炳說文嫻。
是她?
我思緒陷入一團膠著,二力當法人我不詫異,竟然是文嫻,隱情有點意思了。
祖宗和她的關係人盡皆知,生意反水兒徹查文嫻,祖宗難辭其咎,文家一時被親家公的滿門榮耀迷惑,不疑有他供女兒撐著雜貨行販賣違禁,稀裏糊塗上了祖宗的賊船,可他一貫行事謹慎,縱然沈國安戳著,輕易垮不了,他半點不留後路,堂而皇之夫妻檔,實屬令我大跌眼鏡。
我不認為祖宗自恃高枕無憂,犯如此龐大的紕漏,挖坑埋自己。
他一定在籌謀任何人猜不中的大計。
我當然不能多問,我故作鎮定說,“張老板有馮書記保駕護航,怎地都不替他出頭壓製嗎。”
“沈國安的兒媳婦開行當,馮書記能躲則躲,同級官職,分量不一。”
他抬腕看時辰,“程小姐,豪哥的吩咐,我得趕赴吉林。”
阿炳叮囑兩名馬仔照顧好我,將我萬無一失送回別墅,他一分一秒不耽擱,駕車飛速駛離十字街。
車胎刮起沸沸揚揚的塵埃,嗆了一鼻子灰,我咳嗽了一陣,平複呼吸說,“關先生所托非人。我是殘花敗柳,有幸和關先生共結連理,已經是我的福分,餘生漫長,情字怎麼寫,我給不了你答案。”
關彥庭沉默半晌,“張世豪現在腹背受敵。關太太捎一句話給他。勾結了王凜,在香港我也並非獨大,九龍十幾家賭場,其中三家的貨源,新界一家夜總會的白粉渠道,我願意拿出交換。”
他頓了頓,“這是我爭取的最大限度。他若不滿足,我不介意魚死網破。我至多不能升任中央,扳倒我的籌碼,他不具備。而我有置他於死地的證據。關太太的乞求,在我底線範疇,我會退讓。涉及到軍權與女人,恕我不能。”
他說完搖上車窗,薄唇闔動了兩下,張猛把控方向盤,車追隨阿炳離去的方向,吞噬在霓虹與黃沙的盡頭。
強烈的預感肆虐,我甚至能斷定,這場戰役正在徹底揭開序幕。
轟轟烈烈,生死一瞬。
必定有人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踏進別墅大門,一整日舟車勞頓,疲憊得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我正準備彎腰換鞋子,廚房煮粥的保姆突然不言不語奮力揮舞手臂,暗示我看向她,我蹙眉抬頭的刹那,被鏤空的木質屏風後,客廳內多出的女人吸引住了目光。
是依偎著張世豪吃杏仁酥的馮靈橋。
電視播放一部極其幼稚的都市肥皂劇,她看得入迷,時不時哽咽伏在他胸膛,抽泣著問他會否有朝一日,也像男主拋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