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希望一腔熱忱赤膽忠貞的對象,對自己殘存一星半點的情。

她鋪平在膝蓋的手悄然握緊,“程小姐伶牙俐齒,但願你有手段,讓男人一輩子都不厭煩。”

“厭煩與否,自有天命,我終究得到過,陳小姐倒像一個小醜,表麵的光鮮包裹著苦澀。”

我掩唇陰陽怪氣笑,“你偽裝風平浪靜,實則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吧?可惜了,你沒有機會的。陳小姐,你迫不及待驅逐我,興許我哪天高興遂了你的願。而且我有一份大禮,親手奉上呢。”

我撂下這句引人無限遐思的話,頭一歪,無視她變幻莫測的神情,沉沉睡了過去。

當晚陳莊留守風月山莊接待顧潤良,我跟隨張世豪前往地下倉庫,輪值保鏢正是我私會阿吉的那晚值守的阿瑞和阿宏,他們沒認出女裝的我,匆匆一瞥落在張世豪臉上,“關押2、3、7號死牢的三個叛徒,拉去東郊亂葬崗了。”

“發財招供了嗎。”

阿宏說口風很緊,烙鐵燙得滿身化膿,死活不吐。

我心裏頓時一激靈,發財是祖宗的細作,跟他同一批混進張世豪老巢的還有恭喜和賠錢,都是代號,越是古怪的名字,越不易被揣測是條子,正兒八經碰麵的就這一個,發財長相也流裏流氣的,特像混混兒,他跟著阿炳做了不少事,眼下緊要關頭被識破,不得不說,他恐怕早露餡了,張世豪太精了,他深知最危險的也是最安全的,有所防備的舊人,總比重新摸底要好,他和關彥庭智鬥的套路相差無幾,吃了毒窩頭,杜絕更要命的毒肉包。

張世豪按下一枚綠色按鈕,裝載五百斤冰毒的暗格緩緩從牆壁的另一端湧現,生鏽的鐵籠裏整齊碼放一隻隻鐵皮箱,阿瑞撬開最外麵的一隻,拿出略有返潮的牛皮紙包,用小拇指蓋舀了一點,舌尖嚐了嚐,“豪哥,包裝再嚴密,逃不過擱置時日久了,罌粟粉氧化,到時賣不上價錢次要,香港黑市胃口養叼了,那些毒販子拿了貨不滿意鬧事,追溯根源,順藤摸瓜就找到東北了。”

張世豪接過灑在地上,腳掌碾碎,他淡淡嗯。

“香港這批貨,是複興7號貨輪的重中之重,不出意外,沈良州也拿到消息了,咱多麼寸土不讓,他也多麼勢在必得。埋伏Q爺老巢的眼線放來風聲,雲南的邊境線增援了一千多名緝毒警,死守不動,半切斷式控製了中緬、中泰和中柬的販毒網,以後五百斤冰毒明目張膽運送內地,難度無比之大。”

張世豪握拳撐著鼻梁,“緬甸泰國柬埔寨,都被條子圈禁了是嗎。”

阿瑞說差不多,暫時到不了草木皆兵的份兒上,但雲南條子個個不怕死,行動起來很困難。

雲南的局勢,意味著張世豪就算扛不住了,複興7號也休想運回西雙版納,昔日條子眼皮底下,張世豪能耐大,尚且一線生機,如今條子和市檢聯手玩兒狠的了,走私有去無回,反水有死無生。

我們在地下倉庫清點了其餘七百斤白粉,五百箱軍火,回別墅將近淩晨四點。張世豪洗完澡帶著阿炳去風月山莊和陳莊彙合,聽說顧潤良又資助了兩輛政府給軍區送物資的軍用卡車,這玩意兒可是硬家夥,公檢法都不敢攔,說白了,即使東北大閱兵期間,貼了黑龍江省總軍區的標識,通過卡子口暢行無阻。

因為黑龍江的部隊老大,是唯一由軍隊升任的省委員關彥庭,他這個參謀長的分量,比吉林遼寧的不知重了幾倍,他麾下地盤的物資,隻有偷摸朝裏麵添討好他的,誰也不會對著幹阻截。

陳莊的媚術,怕是一絕了,顧潤良貪色,什麼美人兒沒搞過,讓她治得服服帖帖,有求必應,保不齊搞垮他顧省委的差事他都甘心做,不是鬼迷心竅是什麼。

我趴在床上睡了一整天,傍晚五點多,我誰也沒帶,攔了一輛出租,迎著黃昏落日抵達毗鄰市政的軍區大院。

我特別留意了是否有馬仔尾隨,估摸香港變故打得張世豪猝不及防,阿炳也忽略了我會在這個焦頭爛額的時機生事,對我疏於防備,給了我極大空間。

我下車直奔崗哨,執勤的武警告訴我關參謀長不在,我問他去了哪裏,武警隻說參謀長日常巡視各級軍區,離開有一段時間。

來都來了,不見他我是萬萬不會半途而廢的。

我坐在一隻不染纖塵的石獅子頭上等,等了約摸半小時,加築了防彈鐵皮的軍用吉普從街角顯露了輪廓,若隱若現的軍裝外套探出窗外半片袂角,我一眼認出是關彥庭。

他沒有配備警衛員,除了開車的司機,隻他一人,獨身邁下後廂門,往大院內走,我朝他揮手大叫留步,我確定他分明聽見了,卻不曾給予任何回應,反而頭也不回隱沒在那條栽滿鬆針樹的柏油路。

我匆忙追上去,和武警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消失的關彥庭背影,出乎意料的沒有阻攔我,任由我衝了進去,像是猜到什麼。

軍區大院的天,似乎比外麵浮塵萬丈的街道幹淨許多,樹下的稻草覆蓋著一口年頭不短的古井,建築在三級石階上,深寒隆冬,井麵卻未結冰,藍天白雲的映照下,滿是歲月滄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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