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認出靠窗的獨身女人,我停下腳步,看了她良久,旋即一言不發走到那張桌前,和她相對而坐。陽光熙熙攘攘的灑落,籠罩住這一方位置溫暖而素雅。
我們誰也沒開口,目光停留在彼此臉上,她麵無表情端詳了我一陣兒,打破這份沉寂說,“程小姐的眼睛很美。”
我訝異挑眉,張世豪的馬子,開口說這話,倒打得我措手不及,陷入了被動。
圈子裏同行,私下罵水妹騷,更罵我媚,記得我第二任金主給我買了一條項鏈,很大一枚翡翠,小幾十萬,能換一套房子了,我戴到賭場上班,女人嘛,年輕時誰沒點虛榮心呢,有個姐妹兒看不慣,一臉鄙夷指指點點,要她流水的逼,不如要她勾人的眼,男人勾到手,還怕哄不上床掏不出錢嗎。
我得體微笑,“蔣小姐過獎了。”
我點了一杯蘇打水,侍者準備的空當,她一字一頓說,“你和豪哥的牽扯,我知曉。”
我眉目波瀾不驚,心底警鈴大作,女人接觸到底離不開男人,我微眯眼,“蔣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她捏緊手旁擺放的橙汁杯子,“我有一件事請程小姐考慮。”
她似乎難以啟齒,欲言又止,“你要跟豪哥嗎。”
我才接過水杯,正咬住吸管,牙齒猛地一鬆,哭笑不得,“蔣小姐,你還真有趣,我跟了他,對你有好處嗎?”
她不做隱瞞,極其坦蕩直視我,“對我不好不壞,對魯曼卻有天大的壞處。”
“哦?”她的意圖比我更明顯,這層窗戶紙經她挑破最好,省了我露馬腳,無法操控全盤,我故作不懂,“我算計張世豪的所作所為,想必蔣小姐有耳聞,你不認為我無情狠毒嗎?我做他的情婦,我不會接受你們任何人的存在,魯曼怕他,我不怕,她性子未必有我殘暴,蔣小姐不怕引狼入室自毀前程?”
她一連灌了幾口,愈發的沉著,“不瞞程小姐,豪哥有三個馬子,我與魯曼最不和,她處處排擠我。外人看她大度,隻我明白她那副樣子裝給誰看,她多陰險。我寧可賭一把,程小姐會容下毫無野心的我,不為難我。也不想屈居她下。”
她覺得這番不能說服我,她急於補充,“你不動手,魯曼假以時日也必定不讓你好過,豪哥加注給你的情意,獨特的縱容,她如臨大敵,她真實的一麵,是你想象不到的恐怖。”
魯曼怎樣我不知,這位蔣小姐倒是遲遲不露把柄,和我玩文字遊戲,我引著她奔主題,“蔣小姐是想鏟除魯曼,你不夠手段,要我加盟。”
她不置可否,默認了我的猜測。
我低低笑了幾聲,笑聲直逼腦門,酥麻虛偽,“蔣小姐明示,她怎麼招惹你了?我可不敢貿然淌你的渾水,糊裏糊塗當槍使,能坐在你我的位置,都不是省油的燈。”
“魯曼跟豪哥的日子隻早我一個月,可我見豪哥的次數還不及她一半,豪哥性子淡,她幾乎讓我守活寡,什麼好東西,她都不動聲色拿走了,她天天纏著,豪哥對她的感情當然比我深。”
聽她咬牙切齒控訴,與魯曼果真水火不容,平心而論,祖宗十幾個二奶,哪一個我都恨不得嚼碎了她們,同行是冤家,共用同一根子孫棒,不共戴天都是輕的。
我放下戒心,笑了笑,“蔣小姐找我,算找對人。”
我打了個響指,吩咐侍者把飲料換兩杯雞尾酒,“搞她,對我絕非難事,但我出馬,不是白白出的。”
聰明人一點即透,她四下觀察,傾身壓低了聲,“程小姐看中什麼籌碼,我能給,竭盡全力。”
我飲了一口酒,“張世豪近期委托魯曼收一批軍火。”
她擰眉,不曾深究,點頭說有這事。
我笑而不語,意味深長注視她,她頃刻間參透了我止於唇齒的內涵,她思索了好半晌,“會傷害豪哥嗎?”
我說不會,我自有法子把所有冷箭射向她一人。
她半信半疑盯著我,躊躇不決,我的確沒撒謊,魯曼倘若心計這麼深,她叛變了,倒黴的是祖宗,她假意投誠,倒黴的是張世豪,這個女人留著,左右都是極大的禍害。
盡管我始終不承認,但這一刻,我想直麵自己的心,我對張世豪有情意,在不知不覺間,在幾番糾纏中,於懸崖峭壁,世俗的裂縫,開出了花骨朵。
它的根莖,是不可自控的刺激和情欲,它的葉子,是顛沛流離的禁忌,它的花苞,是適可而止,又無休無止的引誘,它是毒。
在我一心一意深愛祖宗,猶如一條狗,搖尾乞憐的活在他身邊,我對張世豪這個不該出現亦不該靠近的流氓混子,情不自禁的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