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路平燕宗王府所轄兵馬近乎被全殲,中路鎮南宗王府的兵馬又如驚弓之鳥一路倉皇北逃,西路靜憚宗王府的兵馬獨木難支,二月下旬也選擇從關中撤退。
王憲率河洛行營兵馬、顧琮率東川軍,分別經潼關、子午穀殺入關中,先收複渭水沿岸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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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的汴梁雖說已經是初夏時季,但殘城籠罩在霏霏雨簾下,天氣微涼。
纓雲撐著油紙傘,跟在徐懷身後,拾階登上石橋,看著眼前又是一片殘墟,僅有一些斷壁殘垣矗立在廢墟中。
三月之後,即便中路、西路虜兵實力尚存,但暫時也看不到他們有在河東或關陝,與河洛行營、京西行營主力兵馬進行會戰的意圖。
可以說中原範圍之內,主要戰事已經宣告結束,接下來主要還是逐一收複河東、關陝等地的失地,清剿殘敵。
徐懷也沒有因為主要戰事結束,就直接返回泌陽去。
他先沿著太行山東麓前往曾被契丹立為南都析津府的燕州走了一番,實地了解當地民眾對燕薊重歸中原的一些情況,之後又南返往汴梁而來。
徐懷同時又將史軫、徐武磧、蘇老常、程倫英、董成、劉獻、徐武江、朱桐、徐武坤等將吏都召到汴梁相見,商議下一階段要如何對河東、河北等新收複地恢複統治秩序。
徐懷與纓雲大婚都沒有機會在泌陽廝守幾日,就不得不親自趕到汴州督戰,這次也借這個機會特地讓纓雲來到汴梁相聚。
纓雲一來想著與徐懷相聚,二來想著終於能重返故都,滿心興奮趕到汴梁,但從殘破的南薰門進入城中,內心的興奮就被眼前的一切毫不留情的打得支離破碎。
這已經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汴梁,不再是她從小生於斯、長於斯的帝京。
除了內外兩道城牆還大體完好的橫亙在黃河南岸外,城中幾乎找不到完整的、沒有過火的建築。
城牆之所以保存相對完好,主要也是土石所築,摧毀起來太費時費力,不像城中梁柱結構支撐起來的大小建築,縱火燒就是了。
不過,內外城牆之上十數座木梁結構的城樓以及數量更多的譙樓、戰棚,哪怕在之前的戰事中受摧毀並不嚴重,但在四年多前中路虜兵從黃河以南撤出時,都被盡可能的摧毀掉了。
在收複鄭汴、河洛之後,司空府沒有想過要還都汴梁,也就不會將緊缺的資源拿過來修繕汴梁城,暫時就任其荒廢下來了。
四年多時間過去,這座周近四十裏、曾經乃是天下最為繁榮富麗、城內城外居住著上百萬人口的繁華之都,已經完全成了鼠兔野雉的巢穴與樂園。
除了腳下這座石橋保存完好外,纓雲都完全認不出橋頭那大片殘墟,就是曾經生她育她的景王府。
“這邊是我家舊宅,那朱家大宅就在河這邊——這次過來,還想著到第一次見著你的地方重遊一番,沒想到竟成這般模樣,”
纓雲辨識著方向,將朱府座落的方位找了出來,情況稍微好一些,還有幾間殘破的屋舍矗立在廢墟中沒有完全倒塌,有些傷感的牽著徐懷的手,嬌豔的小臉抬起來,問道,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著就差遣我的情形嗎?”
徐懷想起他當年從朔州狼狽南下,趕到汴梁在與王稟見麵之前暫住朱府,當時為時局所困擾,暈頭轉向之餘將纓雲誤認作朱府的侍女,竟要將沾滿泥漿灰塵的袍氅扔給她去洗補,笑著問道:“那時你可是認定我就是個無禮粗莽的軍漢?”
“怎麼會?”纓雲沉湎於往事的回憶中,抿嘴笑道,“初時聽萱姐姐說起你的事,心裏十分好奇,見過之後又很是新奇,畢竟我以往可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物。卻是汴梁為胡虜所圍,皇祖及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有殺敵之膽氣,要以宗室女子及後宮妃嬪乞憐於胡虜,纓雲其時年紀幼,惶然無措之時隻是滿心奢望過能有夫君這樣的人物將纓雲劫持而走,然後夫君就出現了……”
大婚之時,沂州會戰剛結束,蘇蕈、徐憚又率部插入冀東南意圖攔截東路虜兵主力,其時徐懷主要心思及精力都要放在新的軍事作戰部署上——同時又被繁瑣的大婚禮數糾纏住,兩人大婚數日除了洞房時間,都沒有機會好好的說上一番話,徐懷之後又親征督戰……
一直到這時,纓雲才有機會將深藏內心的情思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