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及軍隊建設,也由史軫、徐武磧、劉師望等人執掌的長史院、司馬院有條不紊的施行。
徐懷這兩年主要與布剌蠻、許文鏡、喻承珍、沈煉等人研究、推動中西算學及格物學上的融合,還拉著王萱、柳瓊兒二女,一起參與各種關鍵器械及部件材料的完善與改進……
煤鐵監、工造司、軍械監這些年采用“沈煉倒焰法”等一係列的新技術、新工藝,不斷推陳出新,如今在各種冶煉技術、鑄鍛器件的製造、各類水力器械製造、應用,以及各種兵甲弓弩戰械的軍備製造上,在重載馬車、舟船的製造上,都已經領先於這個時代。
工造體係也初成規模,開始碾壓性的占領江淮、荊湖等地造船、鐵器、陶瓷、棉布、毛紡織品、造紙等各類市場,也開始經建鄴、揚州出海,大規模往海外番邦輸出——工造體係初成規模,不僅創造規模極為可觀的歲入,還極大提升了京襄等地的農耕水平。
然而,這一切在徐懷的眼底,又是那樣的簡陋。
沒有成體係的理論研究,一切都主要建立在經驗總結之上。
徐懷很克製的將主要軍政事務放手出去,他這兩年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泌陽學舍的建設上,重點也是拉著布剌蠻等學者推動中西數理之學的融合,他自己一邊學習各種數理之學,還親自教王萱、柳瓊兒二女,還負責次子徐真的西學啟蒙;同時還召集當世在曆時推算方麵有所專長的學者,嚐試著將中原曆學推算、天文觀測與西學數理進行融合。
喻承珍曾實際主持水運渾天儀的修造,除了極擅器械製造外,於天文曆時之學,也是當代宗師級的大家。
徐懷很早就跟喻承珍討論過世人對天地的認識,很顯然喻承珍自己還陷在渾天說之中不能走出來。
雖然世人對天地模型的認識,主流經曆了從蓋天說到渾天說的發展,但早在秦晉時天文學家也曾提出一種以為“天遼闊無質,日月眾星皆浮生於虛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須氣也”的宣夜說。
宣夜說要比蓋天說、渾天說更接近徐懷記憶碎片裏曾浮現的認知,甚至隻需要將依托“元氣運行”的概念,替換成日月眾星之間存在無形引力的牽扯,就更接近真相。
然而當世除了對日月眾星的天文觀測,已經達到一個相當精準的水平,水運渾天儀的修造便是具體的體現,同時在渾天說的基礎之上,也形成一整套完整的數理演算。
即便實際的天文觀測與數理演算還是存在一定的偏差,但以往拙於數理推算的徐懷,並沒有辦法強行拿改版的宣夜說,對喻承珍等人進行洗腦。
拿蘋果砸他們的腦袋都沒有用。
布剌蠻將西學裏的球麵三角等數理演算引進中原,實際為改版的宣夜說提供了相應的數理推算基礎。
雖然徐懷他自己也不確定這點,但他可以要求喻承珍等人牽頭,對宣夜說所推定的天地模型嚐試著進行數理演算。
反正這些都列入泌陽學舍的研究項目之中。
而喻承珍等人隻要不是強迫他們接受陌生的認識,對此類的數理演算再結合實際的天文觀測進行驗證,還是極感興趣的。
除了以天文曆學實際推動中西數理融合外,徐懷這兩年還著重推進鋼鐵冶煉鑄鍛的精細化發展。
鐵脊弩的問世,令煤鐵監與軍械監洋溢在過於樂觀的氛圍之中,但在徐懷眼裏,鐵脊弩隻能算很初級、很簡陋的金屬彈性材料。
徐懷將這類精鐵命名為簧鐵,取“簧”字裏的振顫之義。
在簧鐵實際冶煉中,選礦與淬火、退火等熱處理及相應的鍛造處理工藝複原程度還較低,生產自然就難說穩定,更不要說理想的良品率了。
現在軍械監一年能製造六七百架車弩,隻要還是靠量取勝。
除此之外,目前所製備的鐵脊弩還是太笨重了,距離徐懷最初那種“多層薄片簧鐵相疊以為弩臂”的設想,相差甚遠。
當然,徐懷期待能煉製真正意義上的簧鐵,想著製造作為蓄力機件的發條,然後利用鍾擺原理與早已經問世的棘輪、棘爪結構,嚐試製造記憶碎片裏曾出現的擺鍾了——徐懷以為那一定是劃時代的產物,也能將帝國的器械製造推到一個更高的水平之上。
隻可惜現在還不具備製造如此精準器件的條件,兩年時間軍械監與煤鐵監合作,卻是將徐懷所需要的滾動軸承給批量製造出來了。
滾動軸承的結構並不複雜,好處也並不難理解,關鍵還是在於能否批量生產強度合適的軸承套與滾珠或者滾柱。
目前除了各類戰車、重載馬車外,水力器械大規模發展,轉動部件銜接處的磨擦與損耗,已經成為限製京襄工造進一步發展、閉上眼睛都無法忽略的一個瓶頸問題。
徐懷推動中西數理交融,突然將一部分興趣轉到天文曆學上,司空府很多人都不以為意,但軸承的試製,卻吸引內部極大的關注,各個部門也是不厭其煩的出人出力,兩年間進行了無數次的試驗,甚至很早就拿出大量的試製品進行檢驗。
在世人都期待能早日還都汴梁,期待司空府能進一步對河東、關陝發動收複作戰,直至徹底收複淪陷敵手多年的故土之時,徐懷卻將主要精力投在世人所不屑的奇技淫巧之術上,襄陽那邊當然有很多人不解。
紹隆十一年元月,魚梁洲鐵橋的三十二組橋墩正式建成,兩側的大堤挖開,十數艘大船駐泊在橋墩之間,上千匠工站在甲板上、橋墩上,將一隻隻巨大的、動輒數千斤、上萬斤重的鋼鐵構件吊上橋墩進行鉚接組裝——那一顆顆巨大的鉚釘也是在橋墩之間拿火爐加熱半融化,鑲嵌入不同的構件孔洞之中鍛打固定。
徐懷這時才再次來到襄陽東郊的漢水之畔,饒有興致的看著魚梁洲鐵橋如火如荼的修建現場。
雖說京襄的工造體係還太簡陋、粗糙,但是能親眼目睹魚梁洲鐵橋建設,還是他一手推動,胸臆間自有一股豪情蕩漾:
他所創造的,終究是世人所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