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澤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幾乎暈倒過去。然而令他難過的還在後麵。
他回來時,沒有遮掩,被鄰居們看到了。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
“打死這個畜生!”
“丟了讀書人的臉麵!”
“當初我以為他有才學,是個好人,還借了他幾兩銀子!畜生,還我銀子!”
“他也借了我的!”
“我也被他借了銀子!”
“畜生,還錢!”
張義澤哪有錢還他們?他還不上錢,又低不下頭示弱,被鄰居們一陣好打。
他在獄中受盡了折磨,身體早已脆弱得不堪一擊,挨了鄰居們幾棍子,肋骨都斷了幾根。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卻發覺鄰居們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不得不忍痛爬起來,狼狽逃竄而去。
鄰居們不依不饒,拿著棍子追在後麵。
“欠錢不還的畜生!”
“有辱斯文!”
“讀書人的名聲都被他壞了!”
隨著一聲聲喊打喊殺,追著他打的人越來越多,便連路邊的小童都撿了石子朝他臉上丟過來。
張義澤心下一片絕望,恨不得立時死了。但餘光看到後麵追來的氣勢洶洶的人,他知道,如果他現在停下,還要再挨一頓打。
終於,他出了城,才擺脫了追他的人。張義澤痛得都麻木了,找了棵大樹,挨著樹幹坐下,一下下喘著粗氣。
他想起婷婷對他說過的話,白老爺不想在揚州城再看到他,頓時明白過來,這些都是白老爺在背後指使的。他胸中的怒氣一陣陣上湧,激得他喉頭腥甜,連連吐了幾口血。這時,他連白婷婷都恨上了。
他歇了一會兒,才聚起力氣,給自己處理傷勢。在獄中挨打比吃飯還準時,他早已學會了如何處理傷勢。
等他處理好,額頭上已經是一片冷汗。他吐出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準備離去。
然而這時,他看到了一道婷婷嫋嫋的身影。眼睛眯了眯,他看著對方走近。
“我來給你送行。”羅衣提著一隻包裹,朝他走過來,“裏麵有一些銀子,還有一些衣裳、食物。”
張義澤並不覺得感動。
白老爺做的那些事,全然打消了他心中的所有好感。但這些東西正好是他需要的,因而伸手接了過來。
他麵上冷冷的,連個笑意都沒有,一句“謝謝”都欠奉。
羅衣仍然做出一副單純模樣,帶著一點歉疚,軟聲問他:“你接下來要到哪裏去?有什麼打算嗎?”
“你爹不讓我在揚州待,我能去哪裏?”他冷冷地道。
“我爹也不是有意的。”羅衣軟聲說道,“你不要怪我爹,好不好?”
張義澤“哈”了一聲,眼裏滿是譏嘲:“我今日的這一切,全都是你爹給我的,我不恨他?”他說話時,臉上一片陰狠,更是咬牙切齒,猙獰得不像話:“告訴你,等我出人頭地,我叫你爹悔不當初!”
羅衣驚呼一聲,掩住口,臉上滿是懼怕:“張公子,你別這樣,你就當看在我的麵子上,好不好?”
張義澤看著她驚恐之下仍然精致動人的小臉,一時惡從心生,慢慢朝她走過去:“好啊!你過來,服侍我一場,我就叫你爹以後死得好看點!”
他就要離開揚州了,沒想到這小傻子居然來送他,而且是孤身一人來送他。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就不信,他還治不了這小傻子?他邪念頓生,眼裏閃動著欲念,朝羅衣走過去。
“張公子,你,你別這樣,我害怕。”羅衣嚇得閉上眼睛。
哈哈!張義澤簡直要仰天大笑了!這小綿羊,居然閉上眼睛,不是等著他宰嗎?
一時又恨恨地想,那日如果她也這樣乖順,哪還有後來的事?他噴著氣,朝羅衣走過去,伸手要將她抱在懷裏。
不成想,她雖然閉著眼睛,倒也知道他走近,居然胡亂揮起手來!
張義澤沒想到她力氣不小,居然舞得呼呼生風,一時淬不及防,肋下挨了一記。
他本就斷了幾根肋骨,恰巧她打在他傷處,一時吃不住痛,彎下腰去。然後,他右頰又挨了一記重拳,整個人歪倒下去。
等他“撲通”一聲倒在草地上,羅衣才驚訝地睜開眼睛,驚呼一聲:“呀!張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不等張義澤應聲,她連忙跪在地上,一臉關切地看著他:“你無事吧?”
“無事!”張義澤從牙縫裏擠出來,“我好得狠!”也不知道她力氣怎麼那麼大,他這時痛得氣都喘不上來,眼前一陣陣發花,剛才那點邪念再也升不起來。
“唉,張公子,你都蹲了一回大牢了,怎麼還不改過呢?”
柔軟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歎息。明明是正常到不正常的話,可是張義澤忽然心頭浮現一股不妙的預感,背上爬上陣陣寒氣,他猛地抬頭朝羅衣看過去。
仍然是那張無辜的、單純的臉,仍然是深情的、憂傷的目光,可他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電光火石間,他猛然想到——他剛才欲對她不軌,她明明知道的,為何還能對他露出這樣的目光?她不怕他嗎?她不恨他嗎?
他還說出叫她爹“悔不當初”、“死得難看”等話,她就一點兒也不忌憚他、仇恨他嗎?
張義澤心頭一陣發毛,雖然羅衣動也沒動,隻用深情的目光看著他,他卻前所未有的恐懼起來,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手腳並用地後退,想要離她遠一點。
然後他的腳腕被抓住,整個人被一股輕巧的、但卻不容抵抗的力道拖拽了一下,他又回到了原處。不,比原處離她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