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琨白天要上課,晚上要改作業,自從當了老師之後,就很少遇到宋敏君了。
直到一個月後,他去學生家裏家訪,回來得晚了些,路過食堂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在哭。
這個點食堂早就沒人了,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觀念深入人心,慕琨更是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隻以為是誰家的小孩迷路了。
結果走過去才發現,原來是個大孩子。
聽見有人過來,宋敏君趕緊抹了把眼淚,看清楚來人之後才鬆了口氣,“是你啊,嚇我一跳。”
“難道不是你更嚇人?”
“……”被他聽見了!
不知道是因為丟臉還是其他的原因,她一時間有些臉熱。
慕琨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裝著書本的包放在旁邊,“想家了?”
宋敏君微微張開的唇,似乎在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隨手撿了根棍子,在地上劃拉,“我給家裏寫了幾封信,他們一直沒有回,肯定是怪我自作主張,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這天的月色很好,一彎鐮月掛在空中,把周圍的一切都照得很亮。
慕琨突然想到,中秋節似乎要到了,“我想應該是不會的。”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家裏那麼疼你,哪怕你做錯了什麼事,隻要收到你的消息,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又被他說中了!
可是慕琨又不認識她,她也從來沒提過家裏的事,為什麼他連這些都知道?
“誰多嘴跟你說的?”
宋敏君並不知道她的心事其實還挺好猜的,慕琨又問,“電話打過了嗎?”
村裏隻有一部電話,是公社在用的,像宋敏君這樣的知青,隻要跟他們說一聲,通常都能允許跟家裏聯係。
宋敏君搖搖頭,“我怕聽見他們的聲音會忍不住想回去,可是我沒辦法回去……”
“家裏有人欺負你?”
“才沒有呢,都是我不好。”
宋敏君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微微垂著長睫,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們都對我很好,就是太好了……”
第二天,慕琨陪她去公社打電話,然而打了兩次都沒有人接,宋敏君放下聽筒笑了笑,“可能是沒人在家。”
即便如此,慕琨還是捕捉到了她寫在臉上的失意。
那一瞬間他想的是,將來一定不要做任何讓宋敏君難過的事。
他知道當時的自己一無所有,所以這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開過口,隻是埋藏在心裏對她的承諾。
明明想好了。
卻還是食言了。
如果沒有一開始的心動,或許就沒有後來的念念不忘。
慕琨沒有親眼見到宋敏君的屍體,一直不願意相信人已經死了,所以這幾年,他讓嚴辛四處去打聽,終於知道她是哪裏人,她有怎樣的過去。
但是他也知道了,宋家的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不敢帶慕寒去見宋敏君的父母,不敢去問他們,到底有沒有確定宋敏君的屍體。
歸根結底,是他沒有把人護好。
這些年要不是這些執念吊著他,要不是慕琨還想著給宋敏君一個位置,恐怕他早就……
嚴辛眸子裏終究還是閃過一絲不忍,“那個女孩子,真的長得那麼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