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他那荒誕無稽的白色婚禮,就是他上一次親自踏足萬佛寺來求了一幅“九十九眾生佛圖”以供婚祭便足以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以往,狂妄自大的景帝他從不信佛,不信神,不信命,但這一次的婚禮,他卻願意以傳統完整的婚禮儀式的認真態度,去一一準備。
雖然他很不以為然,甚至是嘲諷的,但卻用行動證明了他是認真的。
他尤記得,那一日,景帝站在被金色光茫鋪滿的佛殿前,他背負著雙手,仰頭望著高大巍峨的金佛,那張陰魅的麵容媚妍入神,風華絕俗,半斂著的鳳目掩不住高佻譏冷的瞳。
風起,青幔流蘇微微搖晃著,露出站在佛像寶座前他那一身豔麗風采與霸道姿態。
如豔熾妖嬈綠蟒一般張揚的顏色在他身上纏繞,如同暗黑的夜晚飛舞的一隻邪惡猩紅蝴蝶一般的耀眼,狹長而有著慵懶之意的的鳳目滿是睥睨天下、傲視一切的自負。他道:“寡人是來取九十九眾生佛圖的。”
九十九眾生佛乃萬佛寺的鎮寺瑰寶,常年供奉於萬佛寺藏經閣內,信眾平日裏連看想一眼都是奢侈,更毋論是拿來送人。
遭到拒絕後,他諷刺地笑一下,笑容非常短斬,稍縱即逝。:“若不是因為婚禮忌諱血,寡人這一趟便不是要,而是屠。”
他那雙漠然冰冷的眸子凝視著所有人。
萬佛寺主持惶恐地念了一句哦彌陀佛,不解他為何一定要來取九十九眾生佛畫圖。
聞言,他優美的薄唇有些刻薄的上揚,所有的五官在他臉上組合成了一種超越男女皮相的完美,一襲青衣華袍氣定神閑,包裹著他修長卻不失陽剛的身子,那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傲慢模樣,令他看起來既遙不可及般冰冷,又囂張恣意。
“傳聞九十九眾生佛代表著世上的眾人萬象,生死離別,所以傳聞它能夠承擔人世間信者的災厄,寡人的皇後曾言,她是天生厄運體,那婚禮上掛上九十九眾生佛與她豈不是相得宜彰?”
寺中的所有人都震驚了,景帝第一次踏入萬佛寺,竟然是為了他末來的皇後而求。
萬佛寺主持為難啊,便故意道,想要請出這九十九眾生佛圖,必須讓信者念足九十九遍最長的佛經,這樣九十九眾生佛圖才能夠靈驗,否則強搶無用。
當時,景帝的表情他看到了,微微上揚了一點點的嘴角,勾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知道,他根本完全相信萬佛寺主持的話。
但他還是去做了。
因為,他想取悅虞子嬰。
這時無相當時下意識便想到的答案,如此荒謬,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
……
“嗯,我去跟他說了。”虞子嬰轉過頭,隨手扒了扒毛躁的發絲。
無相掬起她一縷發尾擦拭著:“子嬰,你有想過,如果你真嫁給景帝的話,以他的能力或許真的能替你擋下一切災厄,你也就不用如此辛苦……”
虞子嬰一頓,眉眼沉著,打斷了他的話:“沒有想過,也不用想。各人業各人造,我有我要必須履行的職責,也有必須要走的路,我不怕道路艱幸,我虞氏一族,一出生便注定要逆天而行,既然選擇了這一條道路,便從不指望能夠一帆風順。”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心疼你。你總能夠讓自己堅強得不需要任何人,不過,我會陪著你的,無論末來如何。”無相從背後抱住她,在她仰起的臉上,俯下身,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虞子嬰閉上眼:“我知道。”
“累了嗎?”無相嗓音柔和地輕聲問道。
“不累。”虞子嬰睜開眼睛,她道:“老乞丐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可是我累了,這幾日我一直沒有休息過,你陪我睡一下好嗎?”無相用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顴骨,對她的問話避而不談。
“為什麼不睡?”
“你一日不回,我便一日無法心安。”
他抱著她一塊兒在軟塌上躺下,取出綿軟的綢被覆上兩人,他閉上了眼睛。
虞子嬰被他抱在懷裏,本來是不想睡的,可是看到無相疲憊的睡顏,不由得亦打一個嗬欠,迷迷糊糊的時候,亦一並睡了。
等她徹底睡著之後,無相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繾綣而溫柔地糾纏著她,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麵對他唯一的信仰。
好好地睡一覺吧,你會有一個好夢。
他指尖拂過遮蓋她眼的碎發,他笑得如同陽春三月的暖陽,叫人沉迷而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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