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為美人赴湯蹈火(3 / 3)

當時她的心情她依舊記憶猶新,那無能為力的憤忿,幾欲伸手,卻隻捉了滿手疏狂涼風,滿心倉皇生恨——

可現下,她已經跟那時的她不一樣了,她之前跟權七叔他們說過命與力,力雖然改變不了命,但若能夠掌握命,力卻是必不可少的,若將這兩親都能夠掌握住了,她就並非別人永遠守護著那繈褓中的嬰孩,她已可以成長得能夠站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邊,並肩作戰。

嗤~糊焦味令虞子嬰擠出視線,再次停於一石墩之上,雖一觸及離,但亦不可避免受到創傷,即使沒有觸碰到熔岩,但周圍的溫度都至少有上百度,若非怒周身籠罩著一屋罡氣抵禦,怕是光靠近便受不了了。

不用親眼目睹,光猜測虞子嬰知道怒那雙被火焰灼燙傷的腳該是如何痛,她看了看一眼難辨盡頭的前方,暗道這般下去,他這腿還保不保得往呢?

“怒,將帝殞給我!”

字字如鑿,虞子嬰語訖,刺溜一下騰上雙臂頂於他肩,動作毫無拖泥帶水從他身後一把拔出帝殞,隻見一道鋒利寒光流躥而出,那翻湧的煞冷之氣擴散而去,仿佛四周的熱度都減褪幾分。

“嬰——”怒一怔,一手護於她腰肢間助她保持平衡,卻沒有阻止她拔劍。

虞子嬰用上最快的速度從懷中扯出之前從榕宅收繳而來的紅繩,一圈圈疾速綁牢實帝殞劍柄,扯了扯固定好,然後眸光如電,如精密的機器掃巡四周,精確了位置後,直接咻地一聲如擲暗器般將帝殞前端飛射進前方一處凹凸點的黑岩壁。

若是別的兵器或許這麼做很難,但帝殞大劍是何物,那可是兵器榜上排行第一的神兵利器,插岩碎石皆是小事一樁。

“抱緊我!”虞子嬰覆於怒耳畔,重聲道。

怒本就將她摟得緊,然後兩人默契十足相輔相助如蜘蛛人一般一拽,飛曳了過去,由於先前計算好能夠停立的位置,最後他們攀於一岩縫間,接下來便如此故計重施,幾番下來,雖速度效率不及剛才怒那般風厲雷行,但至少毫發無傷,最終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這一片烈焰火海。

怒抱著虞子嬰,雙腳剛一觸地,便暗地蹙了蹙眉,呼吸一滯,抿唇硬隱忍了一下。

放下虞子嬰,他麵色如常收回虞子嬰遞過的帝殞大劍,看著劍柄端上麵縛綁的紅繩,好奇間一番撚擵,最後訝道:“竟是紅蛛血絲?難怪能抗得住這烈焰熔漿的侵襲。”

剛才他一直暗中警惕這看似纖弱的紅繩線會承受不住他兩人的重量,或抵擋不住熔焰四濺飛射而繃斷,但直到他們平安落地為止,它尤完好無損,便心中一直驚奇此究竟是何物而製,如今方知它竟是紅蛛血絲。

“紅蛛血絲?很稀罕?”虞子嬰隨口問了一句,便將線繩取下,重新將其揣入兜裏。

怒一看,倒並不在意她的舉動,聽她問話便知道她並不懂它的價值,便笑了一聲:“嗯,很稀罕,你倒是得到寶貝了,它刀火不侵,平日觸碰無礙,入血一刻則融成劇毒,觸之頃刻喪命。”

虞子嬰點了一下頭,表示聽到,然後她在怒不解的目光,蹲下了身,伸手按住他的腳腿:“抬起。”

怒垂下眼,一愣:“什麼?”

虞子嬰奇怪地蹙眉:“你不痛嗎?腳上的傷不上藥不脫襪鞋,會發炎化膿,到時再脫時,襪布長進肉中,一撕便是連血帶肉一塊兒……抬腳。”

說到最後,虞子嬰便噤聲了,直接從腰兜內掏出一瓶從羊巫那裏收刮而來的藥粉,準備替他上藥。

怒看著平日那一身傲骨挺直仿佛永遠不會為任何人俯身低頭的人,此刻卻如此待他,心中那塊腐爛潮濕的地方就像被溫暖的陽光一照,暖暖地發燙,他不舍她如此替他上藥,她那般嬌小軟綿該是那受盡嗬護的人才對,他便亦蹲坐下來,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虞子嬰抬眸看了他一眼,轉念一想,他傷於腳又不傷於手,自己來也無妨。

便沒有異議地將藥瓶遞給了他,但很快她卻有些看不過眼了。

因為怒這個糙男子漢,他利索地脫掉了鞋襪,那糊成一片血肉模糊皮綻肉直接一撕,然後看都不看,直接便倒上藥粉隨便糊上,接著便準備將那髒鞋襪重新穿上。

“慢著。”

虞子嬰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伸手從他手中一把搶過藥瓶,看他一臉不解地看著她,她彎膝坐下,示意他將腿擱在她腿上,然後她便低下頭,不計較那腿腳的汙血,先是細細將腳底粘糊在皮肉上的雜物一點點細致地挑出清理掉。

因為沒有幹淨的水或酒精清洗傷口,她便將焦黑的部位撕下將汙血擠排出,雖然她跟怒身上的衣物都算不得上多幹淨,但上了藥粉亦撕了一塊纏綁於腳底,不讓它直接碰上汙物。

看著虞子嬰低著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認真替他上藥的嚴肅神情,怒撐著下頜笑意盈盈,黑眸隱隱瀅動。

“從不曾有人為我療過傷……亦從不曾有人視我如常人般,覺得我也是會覺得痛,會受傷流血……”

純澈磁性的嗓音蕩開,竟是微微發顫,修若節竹的手指伸前撫描那低垂,僅露一抹雪白無暇的額頭,似要將虛妄幻象握緊,他極盡細致而溫存地描盡重疊眷戀,感受到指尖餘溫,反複流戀。

虞子嬰騰出一隻手抓住他那作亂騷動的手,抬起那張麵攤木訥的雪白小臉,垂眼望去那刹那,眉間聚攏不滅神魂,黑眸浮盡雜質,如雪後晴天昨寒還暖,白虹朗朗貫日,流風回雪洗去一切障翳掩蓋。

“過去憶逝不可追,但以後你卻可以跟別人說,有一個人曾給我治過傷,她知道我會痛,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會與我並肩作戰,不會讓我一個人流血受傷……”

虞子嬰仿佛對自己這番話頗為認同地頷首一下,看著他一瞬不瞬,麵無表情繼續道:“下次你記得要這樣說。”

聽了這一番一板正經自捧自擂的話,饒是從來勇不知恥的怒亦傻眼了許久。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