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借秦力龐涓伐韓 解紛爭蘇秦奔走(3 / 3)

龐涓的戰略部署是:魏軍兵分兩路,一路兵出陘山,沿潁水河穀直插陽翟,奪占韓國兵坊及商貿重邑,一路由大梁直插新鄭,逼迫韓王簽署城下之盟。

依此部署,龐涓將三軍八萬分作兩路:龐涓與太子申將中軍與右軍五萬,兵發鄭城;公子嗣率左軍三萬徑投陘山,與陘山守軍並力攻伐陽翟。

三軍將行,無心外戰更無意伐韓的太子申卻被惠王再次任命為監軍,本就鬱悶,偏巧祭旗這日淩晨又做一夢,頗為不祥,見離出征還有一個時辰,便驅車趕到朱威府中,與他道別。

朱威氣悶交加,臥病在榻,聽聞太子駕到,掙紮著坐起,欲下榻作禮,被太子按住。

“殿下出征,老臣本該前往送行,不想卻……”朱威臉上浮出苦笑。

“愛卿之病是為江山社稷所累,眼前首務當是將養身體,其他種種,皆為浮雲。”太子申在他榻沿坐下,現出一臉無奈與惆悵。

“觀殿下氣色,似有心事。”

“其他倒好,隻是今日淩晨,申於似醒非醒之際,忽然遇到一樁奇事,心中頗為忐忑。”

“敢問是何奇事?”

“申引兵伐韓,路過一處陌生地方。”太子申陷入追憶,“申立於戰車上,正自前行,有長須之人當道而立,道:‘車上之人可是魏國太子?’申急停車,拱手作禮:‘正是魏申。先生辱見寡人,有何見諭?’那野人道:‘太子引兵,可為伐韓?’申應道:‘正是。臣奉王命,引兵伐韓。’那野人道:‘在下外黃人徐生,有百戰百勝之術於此,太子可願一聞?’申道:‘寡人樂聞。’那徐生道:‘太子自度,天下之貴可有超過南麵之位的?’申道:‘寡人未曾聽聞!’那徐生道:‘太子已經貴為儲君,今卻將兵伐韓,是為不智。幸而戰勝,不過南麵稱孤,萬一不勝呢?’申道:‘請先生教我。’那徐生道:‘收兵回梁,太子可無不勝之害,坐享稱尊之果,此老朽所謂百戰百勝之術也。’申拱手:‘善哉!寡人請從先生之教,即行班師。’那徐生並不複言,一手捋長須,一手指點申頭,長笑數聲,乘風而去。申乍然醒來,方知是夢,細忖那野人,驚為神仙。”

朱威閉目而思。

“祭旗之時,申陡然心悸胸悶,複想淩晨之夢,頗為忐忑。伐韓當往韓地,攔申駕者卻稱外黃徐生,想那陌生之地,當是外黃無疑。外黃位於大梁正東,是宋國邊邑,不在伐韓之途。再說,那徐生之言,也為實在。申非戀九五尊位,實乃伐韓有違申心。父王偏聽龐涓、張儀,窮兵於外,不恤民難,國將危矣。今父王命申監軍,申欲不從,於父不孝,於國不忠,申欲從命,實違心意,申之進退,委實兩難。”

“殿下有此悲憫之心,乃魏人之幸。”朱威再次坐起,掙紮著下榻,“我王這是昏頭了,請殿下扶臣一把,臣這就入宮,勸諫王上收回成命。”

“唉!”太子申長歎一聲,輕輕搖頭,再次按住朱威,“朱卿,您還是養病吧。道法自然,命由天定。該來的,就讓它來吧,申從天順命!”

“這樣也好,”朱威歎道,“有殿下在側,即使有事,三軍將士也能有所照應。”

盡管早有準備,但在得知魏人出兵的確切音訊後,韓國朝野仍舊一震,無論是王公貴胄還是野民皂隸,臉上無不洋溢出大戰將至的緊張與激動,莫說是說話做事,連走路的姿勢也與往常不同,步伐節奏加快許多。

最緊張也最激動的莫過於即位之後尚未經曆重大戰事的宣惠王,一刻不停地在殿廷踱步,頭低著,眉毛幾乎擰成兩隻蜈蚣。

大殿正中的王案上,赫然可見魏國的宣戰檄文。

“王上?”相國公仲侈兩眼眨也不眨地緊盯住他,聲音很輕,但在這非常時刻極具穿透力,既似在提示宣惠王自己已經等候太久,又似在安撫這位方寸已亂的年輕君王。

“愛卿,”宣王這才回過神來,頓住步子,“魏人說打這就打過來了,你說,為今之計,寡人該當如何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公仲侈一字一頓。

“愛卿呀,”宣王憂心忡忡,“這些寡人全都曉得,可……我們的對手是大魏武卒,是龐涓,何以敵之?何人可拒龐涓?韓舉嗎?申差嗎?”

“臣願為主將,抗拒龐涓!”

“你……”宣王長吸一口氣,兩眼緊盯公仲侈。

“王上難道信不過臣?”

“這這這,”宣王苦笑一下,輕輕搖頭,“愛卿呀,這是領兵打仗,動刀動槍的,愛卿你……”又是一聲苦笑。

“臣曉得,”公仲侈坦然應道,“臣不擅長刀槍,卻可運籌帷幄。”

“敢問愛卿,當以何策應對龐涓?”

“深溝壁壘,以逸待勞,虛與周旋,以俟外援。”

“外援?”宣王苦笑一聲,“何人來援呢?楚人嗎?齊人嗎?趙人嗎?”

“正是。”

“唉,”宣王長歎一聲,“愛卿呀,你是老臣了,怎會如此率真呢?楚人與我向來不睦,在我南疆修築方城,時機若不合宜,則龜縮於城內,時機若是合宜,就出關擾我,猶如餓虎在側;邯鄲戰後,趙人受創最重,即使想援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齊人本可指靠,但田忌出走,孫臏暴死,無人可拒龐涓了。”

“王上,”公仲侈坦然應道,“臣不作此想。臣以為,魏人伐我,楚、趙、齊三國必出兵相救,理由有三。”

“愛卿請言其詳。”宣王傾身過來。

“魏人欠賬不還,恃強伐我,已失天下公義。失天下公義,天下共誅之,古今之理,此其一也;六國縱約未解,魏卻一再締結敵國,伐約國,是明欺縱親,已失天下正義,失天下正義,天下共誅之,古今之理,此其二也。”

宣王苦笑道:“春秋已無義字,何況今日?”

“王上所言極是,”公仲侈沉聲應道,“莫說是春秋,即使三皇五帝時代,天下亦無義戰。然而,唯有義字是再好不過的出兵由頭,用兵伐國,總是少不得些由頭。魏人失義,未戰已先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