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金庫,通國一下子想到秦王賞的千鎰黃金,頓時兩眼放光,急扯張儀去看。在通國眼裏,千鎰黃金是天大的數字,比他苴國國庫的所有金子都多。
金庫在宮城外麵,是幾排磚房,並無任何戒嚴,看上去甚至有點兒破舊,隻有兩個懶洋洋的中年男人守在一處小房子裏,顯然是掌管鑰匙的。
通國看到,驚道:“你們的金庫,怎麼如此破舊,也無人看守?”
張儀笑笑,沒有理他,吩咐開門。
一個守門人走過來,打開大門,張儀引通國走進。
一進庫門,通國大睜兩眼,看得呆了。偌大一個庫房,黃澄澄的盡是黃金。旁邊還有一堆金子,形狀古怪,像是剛剛拉出來的牛屎。
通國驚歎道:“天哪,這麼多的金子!”
“太子說笑了。”張儀淡淡一笑,“這算什麼呀,類似這樣的庫房,在我們秦國有幾十個呢。”
通國悟道:“難怪你們不貴重金子!”
“哈哈哈哈,”張儀長笑幾聲,“金子貴重?在我們這裏,貴重的隻有一樣,粟米!沒有一人喜歡金子,因為金子是糞土。君上之所以收集這些糞土,是因為有人喜歡它們,我們可以拿它們去換糧食。”
“天哪,”通國怔道,“在我們那兒,糧食是糞土,金子才是寶貝。”說著掃一眼旁邊如牛屎一般的金塊,聯想起張儀方才所說的糞土,甚是不解,“請問右庶長,你們的金子為何這般形狀?”
“哦,這個嘛,”張儀應道,“太子若有興趣,在下可以帶你去看個寶貝。見到它,你就明白了。”又指下庫中金子,“君上所賜的一千鎰金子,太子是這辰光就領呢,還是……”頓住話頭,盯住通國。
通國應道:“不急不急,先去看那寶貝。”
太子通國喊上隨來的吏員,張儀也叫上司馬錯,眾人分乘幾輛駟馬大車,徑出鹹陽,沿灃水南行,馳有小半天,來到終南山與黑雕台相鄰的一條山溝裏。
眾人棄車登山,走有許久,行至一處山坳。
草木萋萋,一頭彩牛立在草叢裏,旁邊坐著一個少兒,顯然是個牧童。
太子大奇,近前視之,竟是一頭石牛,五色斑斕,通體如霞,若不細看,竟與正在吃草的活牛一般無二。
張儀笑道:“這就是寶貝了,是我們君上祈請上天賜予的。”
“神牛啊!”太子不曾見過這般彩石,讚歎一聲,上下左右撫摸一時,抬頭問道,“此牛可與金子相關?”
“正是。”張儀指著牛屁股,“此牛夜間吸納天地靈氣,白日便金。太子所見的庫中金子,全是由它們屙出來的。”
太子不信,問張儀道:“能便一金嗎?”
張儀扭頭問旁邊的牧童:“今日之金便否?”
牧童應道:“回稟大人,尚未便出。”
“幾時可便?”張儀問道。
牧童仰頭看天,點頭:“嗯,看時辰,是該便金了。”
張儀對通國笑道:“太子算是有福氣,此牛剛好到便金的時辰了。”又轉對牧童,“既然時辰到了,就讓它便一金吧。”
牧童應一聲,走至牛頭處,呢呢喃喃地與神牛耳語幾句,似是安撫神牛,又似是說咒語,然後走到牛尾處,輕拍尾巴。初時輕拍,越拍越重,拍到最後一聲,隻聽“啪嗒”一響,一塊金餅從牛屁股裏應聲而落。
太子及隨行苴人大奇,撿起金餅,細細一看,濕漉漉的,拿手一摸,竟然有些溫熱。
苴人皆奇。
太子也學牧童的樣子走到牛頭處,低語一陣,又走至牛尾,輕拍幾下,卻不見屙金。
太子怔道:“它為何不屙?”
牧童應道:“大人有所不知,神牛一日方便一次,若是下雨,兩日或三日才能方便。今日已經方便過了,是以不能便出。”
太子甚是懊喪。
張儀笑道:“太子若想親自驗看,明日此時複來如何?”
通國點頭允了。
翌日是好天,在後晌的同一時辰,張儀偕同太子一行再來山坳,通國親拍牛尾,神牛果然又便一金。
太子使屬下驗看,是足金。
太子大服,不無感歎道:“唉,在我們巴蜀,煉金不知遭受多少辛苦,是以金貴。貴國有此神牛,無須勞苦,一日就可便出許多,真是寶貝呀!敢問庶長,貴國就此一牛嗎?”
張儀笑而不言。
太子轉向司馬錯。
司馬錯將他拉到一側,悄聲道:“此為秘密,太子不可多問。”
想到庫中那麼多的黃金,太子認定秦國斷然不會隻有一頭神牛。
心中有數了,太子也不多話,回至驛館,備上厚禮,夜至司馬錯府。司馬錯這才告訴他,秦國共有神牛一百頭,全都散養在終南山裏,歸右庶長監管。
太子懇請石牛,司馬錯做出無奈的樣子,要他去求右庶長。
太子再備厚禮,邀司馬錯一道去求張儀。
“殿下,”張儀連連搖頭,攤開雙手,“不是在下不肯幫忙,是此事重大,在下做不了這個主啊。”略頓一下,壓低聲音,“不瞞殿下,此牛是君請神授,專以用來為秦國換糧食的,君上嚴旨不得外泄。因殿下是司馬兄摯友,在下與司馬兄情如兄弟,這才引太子一開眼界。太子能夠目睹,已是大幸,還望太子回去之後不可輕泄此事,萬一為賊人所知,皆來搶奪神牛,秦國就會失去糧源,秦人就得挨餓。”
通國長歎一聲,目露失望之色。
司馬錯見狀,拱手求情:“庶長大人,太子此來,誠意睦鄰,實在難得。太子既已開口,就不能空口收回,還望庶長大人成全。再說,太子僅求一牛,我們有那麼多,在下以為,縱使少個一頭兩頭,也無傷根本。”
“是啊,是啊,”通國急道,“在下隻求一牛。”
張儀低頭沉思,有頃,抬頭道:“單是一頭是不會屙金子的。牛分雄雌,隻有雌牛會屙金,但沒有雄牛,雌牛也屙不出金子。若是送牛,至少得兩頭,雄雌各一才是。”
“好好好!”太子大喜,拱手急道,“能有兩頭,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張儀苦笑一聲:“一頭已難,太子若求兩頭,在下更是做不得主了。不過,誠如司馬兄所言,太子既已開口,就不能空口收回。在下出個主意,明日上朝,太子可以覲見君上,向君上索求。隻要君上應允,莫說是一頭兩頭,即使十頭八頭,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