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景下(3 / 3)

“你真的舍得丟下這一切嗎?”

雲止望著宮宸戔的眼睛問,宮宸戔有今時今日的權利與地位,苦心經營已久,他真的願意就這樣放開一切?

“傻瓜。”宮宸戔聞言,不覺擁緊了懷中的雲止。如今,沒有什麼比她的身體更重要。回天山去,他一定可以想辦法恢複她的身體。丟開一切又如何?一無所有又如何?為了她,甘之若素。再說,擁有了她,又如何能說是一無所有?對他而言,權勢不及她。

雲止心下不覺狠狠一震,靠在宮宸戔懷中,閉上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夜色如水,北邙山峽穀,一邊被大石堵住了出路,一邊被三國追到的兵馬堵住了進路。北堂國的兵馬,一時間被困在其中,士氣低迷,人心惶惶。

北景兆仰頭望天,望到的不過隻是一線狹小的夜空。難道,是天要滅他北景兆?

峽穀之上,宮宸戔在雲止安睡了之後,步出馬車,居高臨下的俯身望去。之所以還不動手,隻因他在等,等著一個人到來——花千色!而他也知道,花千色一定會來的。

今夜,他定要將他們兩個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任何傷害了她的人,他都絕不放過。

另一邊的琳琅,在前些天得知了這邊的消息後,命人將馬車往回趕。這一刻,對於北景兆的那一絲恨,早已不複存在,心中隻有擔心而已。或許,隻要他去求那一個人,那一個人說不定就會網開一麵的放過北景兆。隻是,這一切她也有份嗎?

琳琅心裏忐忑,不想讓自己多想,可卻又抑製不住的想要去想。

和談之事,是她與宮宸戔一起算計的嗎?然後,造就了今日的局麵?當日,他會寫那一封書信,隻因北景兆願意撤兵,讓宮宸戔的兵馬可以撤離。若是,她當時真的是在利用他,答應隻是計謀……

琳琅閉了閉眼,不想讓自己再去多想……

花千色那夜回了百花宮時,花千葉已經步入了山洞中,她還是晚了那麼一步。

站在寒風蕭蕭的洞口,聽著洞內由遠及近傳來的腳步聲,一時忽然怎麼也邁不開腳步。但最後,終是轉身離去,不想讓花千葉知道一切。後來,回了西連城,雲止竟已經逃離走了,宮宸戔正在到處找她,可就是找不到。而她也一時間沒有雲止的消息,後來才知,雲止落在了北景兆手中,已被宮宸戔帶回去,宮宸戔寸步不離的照顧著,任何人也不可能靠近一步。

眼下,冷眼旁觀這這一切的局麵。

其實,她並不是突然間消失不見了,而是一直都在,隻是沒有人知道。

“右相,峽穀下方有北堂國的一小批兵馬到來。琳琅公子想要見左相。”安靜中,忽然有一名士兵上峽穀,對著宮宸戔稟告道。

宮宸戔側頭望去,淡聲道,“不見。”

士兵領命,快速的退了下去,將宮宸戔的話轉達給到來的琳琅。

琳琅步下馬車,可遠遠的看到當日經過的北邙山峽穀那一線條出口此刻被大石嚴嚴實實堵著。而大石之後,困著北景兆。北堂國的國內的兵馬,就駐紮在身後不遠處,與宮宸戔的兵馬僵持著。想要打開被堵的出口,想要攻上峽穀去滅了峽穀上的兵馬,撤去一切危險,都不是簡單之事。若是他們這邊一動,峽穀上的人就動手推大石,那等他們攻上去或是打開出口時,峽穀內的人恐怕早已經都成肉餅了。

琳琅焦急不已,踮起腳尖的往上望去,似乎這樣就能夠看到那一個人似的。

“若是你真的想見他,本宮帶你去,如何?”忽然,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琳琅耳內。

琳琅一怔,本能的快速環顧起四周。可是,四周除了士兵,什麼人也沒有,懷疑是不是自己一時幻聽了。

“你別看了,你看不到本宮的。若是你想見北堂帝,那麼,自己一個人去到左邊的山林中,本宮可以帶你進峽穀去見他。”

琳琅將信將疑,但還是決定試試,獨自一個人走向了不遠處的山林。

山林中,一襲妖冶的紅衣已經站在那裏。通過交錯的樹枝灑落下來的斑駁月光,看不清那一個人的容顏,但卻可以很肯定的斷定,就是花千色無疑。

“沒想到,你竟是北堂帝的親弟弟。北堂帝此人,最是重親情,想來此刻也很想見你。”

琳琅腳步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有些怕花千色。聽著花千色的話,小聲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本宮想幫你坐穩北堂國的龍椅。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喜歡那一個位置的。再說,本宮與北堂帝相識已有十多年了,想來,很小的時候本宮應是見過你的。北堂帝最後的心願,本宮作為‘朋友’,自然要幫上一幫。”說著,緩慢側過身來。

下一刻,琳琅隻覺一陣異樣的寒風撲麵,什麼也看不見。

再下一刻,當琳琅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身處在北邙山的峽穀之中。入眼的,乃是對麵神色難以置信的北景兆,以及兩側密密麻麻坐在地上、呈頹靡之態的士兵。

北景兆在這時看到琳琅,自然難以置信。一時間,竟忘記了反應。

這時,毫無征兆的,峽穀之上忽然射下來一隻利箭。

那利箭,帶著呼嘯之聲,直射向琳琅。

琳琅身後的花千色,不動聲色的輕點了一下琳琅,微小的一點倏然僵直竟讓人絲毫也感覺不出來,直當做是自己猛然抬頭看到利箭迫近而嚇住了。

北景兆看著,一刹那,竟是想也不想的,一個飛身上前。

下一瞬,利箭毫不留情的深深穿透身體,那沒入體內的聲音清晰響徹在琳琅耳邊。

致命的一箭,北景兆竟不顧自己性命的為琳琅擋去。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峽穀內的士兵竟個個都沒有反應過來,似乎還沉浸在花千色與琳琅的憑空出現上。

琳琅倒在地上,被身上的北景兆壓著。一時間,徹底的震驚了。而那從北景兆口中不斷吐出來的鮮血,悉數落在琳琅的側臉上。

炙熱的溫度,灼傷人的肌膚,燙入人的骨髓血液。

下一刻,花千色上前一步,急忙伸手攙扶起北景兆,關心道,“你沒事吧,北堂帝?”

利箭,自北景兆的胸口毫不留情的硬生生穿透,北景兆在花千色的攙扶下艱難的起身。然後,望著地上傻了一般的琳琅緩緩一笑,反過來寬慰道,“朕……哥哥沒事,真的沒事,琳琅起來。”說話間,低聲的咳嗽帶出鮮血。話落,北景兆伸出手,將手伸向地上的琳琅。

琳琅看著那一隻向著自己伸過來的手,久久沒有反應。

北景兆並不收回手,就那樣一直伸著,帶著一絲異樣的固執,似乎琳琅不握就絕不收回。

半響,琳琅終於伸手,握住了北景兆的那一隻手。

北景兆反手一把握住,然後,毅然將地上的琳琅給拉了起來。而這一動作,牽動北景兆胸口的箭傷,那鮮血源源不斷的從胸口溢出,染紅明黃色的龍袍。麵色,在月光下蒼白如紙。

“哥哥,你怎麼樣?哥哥……”

琳琅慢慢的反應過來,差不多快要哭了,沒想到會這樣。

北景兆笑著搖頭,沒想到竟能在死之前聽到琳琅喚自己一聲‘哥哥’。他可知,他等他這一聲‘哥哥’已經等很久很久了。

兩側的士兵亦紛紛反應了過來,皆站起身,握緊兵器,仰頭嚴陣以待。

峽穀之上,宮宸戔黑眸微眯,向著剛才私自射箭之人望去。銳利的眸光,比冰箭還要陰冷上三分。

射箭之人側頭望向宮宸戔,旋即咬破了口中含著的毒,砰然倒地。

宮宸戔重新低頭望向,花千色她終於來了。不枉他在此等上一天。

“皇上,這裏有山洞,皇上先進洞吧。”峽穀之下的山洞,乃一個天然的洞穴,一直都存在。

北景兆的身體,已堅持不了多久,在花千色與琳琅的攙扶下,亦步亦趨進入洞之中。山洞內,燃著火堆,火光明亮。

“花宮主,朕可否求你一件事?”

“你說。”花千色扶著北景兆坐下來,望著北景兆淺淺一笑。

“花宮主,看在我們那麼多年的交情上,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朕醫治好琳琅身上的病。”北景兆懇求道。

花千色沉默了一下,對著北景兆道,“當年,你請本宮去為你母後醫治,可是,本宮當時醫術有限,並沒有醫治好你母後。”微微一頓,“這些年來,其實本宮對當年之事,一直深感歉意。對於此病,如今已想到了醫治的辦法。”

“真的?”北景兆後背倚靠著冰冷的洞壁,聞言之下,忍不住欣喜的想要直起身來。但這一動作,再度牽動了胸口的傷口,鮮血不斷溢出。

花千色輕輕頷首,麵不改色道,“以血換血,以命換命。若是北堂帝願意與琳琅換血,那麼,琳琅的病很快便會好。”

“不不,不要……”琳琅同樣麵色蒼白,隻有三個人的安靜山洞中,幾乎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出他聲音中含著的那一絲顫抖。

琳琅跪在北景兆的身邊,用力的搖頭,再搖頭。

北景兆聞言,不覺一笑。剛才那一箭,他知自己活不了了。但是,他並不後悔。眼下,再用他的血來救琳琅一命,怎麼算都怎麼的值得,“花宮主,若是朕以後將琳琅拜托給你,你幫朕好好照顧他,可以嗎?朕知道,你恨宮宸戔,朕可以答應你,隻要你扶琳琅登上北堂國的皇位,讓他坐穩那一個位置,當年的那一個秘密此生都不會有人知道。另外,朕知道你有能力退三國的兵馬。以後,北堂國的一切,也會是你的。”

說著,北景兆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握緊了花千色的手。他知道,花千色今夜會前來,定是不放心當年那一個秘密,琳琅實在是太弱了,即便他下旨傳位給琳琅,琳琅也坐不了,隻會死在其他人手中。托付給花千色,是唯一的辦法。

花千色聽北景兆說起當年之事,眸光倏然一變又恢複如常,反握住北景兆的手,“好,本宮答應你。”

北景兆聽著,終是放下心來,虛弱的身體忍不住閉眼,但隨之卻又強行睜開,“花宮主,別耽擱了,快點動手吧,要怎麼換?”鮮血在不斷的溢出,害怕再耽擱一會,就來不及了。

眼淚,不知不覺從琳琅的眼中一顆顆的滾出來。

琳琅用力的咬緊了,“哥哥……”

“琳琅,以後,你就是一個人了,哥哥原本說會保護你的,可是……琳琅,你一定要記得到母後的陵前去拜祭母後,一定要記得。母後她,當年死不瞑目,若是你去了,母後一定會開心的。”

淚眼,繼續滾落,琳琅哽咽得說不出話。

山洞外,峽穀內。

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悄無聲息飄落下來。

北堂國的士兵們,還來不及上前,便一個個接二連三的無聲無息倒了下去。

頃刻間,隻見峽穀之下數千士兵無一生還。屍體,堆積如山。

宮宸戔向著峽穀中間的那一個山洞走去。

轉眼間,隻見隻容一個人單獨通過的狹小洞口被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袍給擋住。

洞內正在為琳琅與北景兆兩個人換血的花千色,敏銳的察覺到什麼。下一刻,不緊不慢的側頭向著洞口望去。

宮宸戔負手而立站在洞口,麵無表情向著洞內望去。薄唇,噙著一絲若有還無的冷笑。天地間的色彩,也不覺集聚那處。

卻聽,他冷漠道,“花千色,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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