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2 / 3)

朝殿內,忽然,雲止側頭,冷冽如冰的目光緩緩一掃。下一刻,在倏然死一般安靜下來的朝殿內,一字一頓緩慢開口。

八個字,鏗鏘有力,陣地有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音落,本就已經安靜下來的朝殿,更是形同死殿,再聽不到哪怕是一丁點的聲音。

雲止邁步上前,每一聲都盡管輕若無聲,卻依然清晰響徹在殿內每一個人的耳內。踏……踏……踏……

低沉的壓力與令人大氣不敢喘的緊張氣氛,堆結在每一個人的心底。

通往上方龍椅的階梯,分為兩側。宮宸戔與宮伊顏,站在一層階梯之上的右側。東方卜與東錦瑜,則站在同一層階梯的左側。

雲止一階一階的踏上去,在中間站定位置,麵朝百官。

“右相,乃是天山‘宀氏部落’的少主。當年,宀氏一族被先帝所滅。右相,本相說得可有錯?”

‘滅’字過後,雲止側頭,望向宮宸戔再開口。肅然的麵容,毫無表情可言。而,如此近的距離,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在他眼中倒影出現的身影砰然破碎。

宮宸戔衣袖下的手,寸寸緊握成拳。殺意,明顯的在黑眸中一現。

宮伊顏一怔,沒想到雲止竟調查出了宮宸戔的身份。那是斷不容提起的過往,怒道,“左相,不許胡說。”

“貴妃娘娘,這裏是朝殿。在朝殿之上,後宮女子沒有說話的權利。”冷眼一掃,雲止重新望向宮宸戔,等著他的回答。

“你……”宮伊顏頓時怒不可歇,花容一變。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東方卜,薄唇幾不可查的微微一勾,也適時開了口。語聲,不徐不疾,不緊不慢,“對於這個身份,右相若是不承認也沒有關係,隻要右相願意將這一幅畫扔出去,任外麵的侍衛踩踏。”話落,手一伸,接過身後之人遞上來的那一幅畫,當眾打開。

那畫像上的人……

宮伊顏一眼望去,如何能不認識?下一刻,快速側頭望向身側的宮宸戔。

宮宸戔一眼就認出來,是雲止的筆跡。他沒有想到,雲止竟話了他母親的畫像,還畫得那麼像。隻是,她畫這一章畫像的目的,卻是為了對付他。

宮伊顏麵上看上去很緊張、也很擔憂,但心底,卻是一直在暗暗的偷笑。

因為,這世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的知道,宮宸戔究竟有多在意他的母親。雲止竟然用宮宸戔母親的畫像來對付宮宸戔……笑,如何能不笑?她甚至已經看到,宮宸戔心底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殺氣。最好,宮宸戔親手殺了麵前之人。

雲止沒有想到,當日幫童泊畫的畫像,竟會落在東方卜手中。

想來,那日在東方卜書房看到的那一幅畫,便是眼下這一幅了。難怪,當時會覺得熟悉。

雲止蹙眉,真的不知道畫的會是宮宸戔母親。東方卜他是早有準備,不過,想想也是,東方卜籌謀、處心積慮了多年。一旦出手,自然是有完全把握的。

“這一幅畫,畫的乃是當年的宀氏一族族長夫人。右相,你若不是左相說的身份,可願意將她丟出去?”東方卜說著,將畫像一卷,遞向宮宸戔。

宮宸戔沒有說話,望著雲止的目光凍結著一層越來越冷的寒冰。

宮伊顏見此,伸手接過了那一幅畫像。之後,等著宮宸戔命令。

下方的文武百官,一時間,不管是站在哪一派的人員,皆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宮宸戔竟會是天山宀氏一族的少主。當年,先帝的行為不可謂不卑鄙,甚至斬草除根的殺了宀氏一族所有人。

而宮宸戔之所以會如此恨先帝的原因,還不僅僅如此。

想起那一段過往,想起……

忽然,宮宸戔竟不覺輕微後退了半步,失望一閃而過。

下一刻,宮宸戔一個轉身,拂袖而去,“來人,給本相拿下所有亂臣賊子,殺無赦。”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那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已經出殿門。陽光之下,雲止從那背影中隻讀到了兩個字:蒼寂!

宮伊顏這時露出一抹冷笑,勾著唇緊追宮宸戔而去。她知道,宮宸戔所說的那一個‘殺無赦’,也包含了一個人,那就是——雲止!

右派的官員,眼見此,也急忙離去。

殿外最臨近大殿的那一行侍衛,立即手持利刀湧進殿內。

東方卜早有準備,事實上,之前所有的僵持,不過都隻是在等著對方先動手。

雲止原本不由自主想要向前邁開的腳步,在看到宮伊顏追上去後,連忙收住,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剩餘的官員,如鳥在朝殿內轟然逃散開。都是一些文職官員,肩不能抗,手不提提,哪裏敢去對上那無眼的刀刀劍劍?

東方卜的人馬,也隨之湧進殿內——平亂!

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有的時候需要的,往往就是這樣的一個理由,無謂乎真假。

“本相幫你拖住外麵的宮宸戔,這裏,你看著辦吧。”雲止見著這一幕幕,側頭對著東方卜淡淡的道了一句。

東方卜頷首,對著雲止柔聲說了一句,“小心些,我等著你回來。”

雲止點了點頭,離去。

東錦瑜看在眼裏,一絲不甘怨恨在眼中一閃而過,但麵上卻未露分毫。

雲止躍身出大殿。宮宸戔自然沒有離去,站在朝殿外大理石鋪就的廊道盡頭拐角。白色的衣袍,在風中輕微揚起。宮伊顏站在身側,東玄緒竟也在。五歲的孩子,都已經半人高了,略顯胖,一張臉帶著麵具,非常可愛。軟軟糯糯的小手正扯著宮宸戔的衣擺。宮宸戔任由東玄緒靠近。宮伊顏似乎對其說著什麼,但可能是距離遠,又或者是宮伊顏柔聲細語,聽不到在說什麼。

與此同時,雲止進宮時,跟誰著雲止偷入皇宮的那些影衛,已經通過東申澤對雲止所說的那一條密道將留在皇宮內的那幾名東申澤子嗣都悄悄的送出了皇宮。

她知道,那些人若還留在宮內,不久的將來,定然成為一具具的屍體。

原因無他,不管是東方卜還是宮宸戔,都不會留有東申澤的子嗣,避免以後這些人長大後再反叛。

宮宸戔察覺到身後的那一道視線,麵無表情的回頭望去。東玄緒還小,什麼也不懂,一眼看到雲止,欣喜的就跑了過去。這三年來,雲止也是一路看著東玄緒長大的。

而,在跑近雲止的那一刻,殿內跌滾出來的侍衛,那帶出來的鮮血,令東玄緒害怕的又轉身跑了回去。

宮伊顏反應過來,在東玄緒跑回的那一刻,一個蹲下身就將東玄緒給抱入了懷中,說了幾句指責的話語,不許東玄緒再靠近雲止。

東玄緒低垂著小腦袋,很多時候,非常的沉默。

雲止望向宮宸戔,這一刻,不僅是殿內,就連殿外的廣場上,隻要目光所及處,全都是殺戮一片。

“你早就知道東方卜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目的?你為了他對付本相?”任四周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他說話的語氣還是平靜無波,仿佛看不到一切,就隻看到了她。

雲止沒有否認。

“真的如此恨本相?”他問,還是不變的語氣與麵色。

雲止抿了抿唇,還是不語。其實,該恨的,他那樣卑鄙的……可事實上,卻沒有。尤其是在看到景夕活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喜歡他的?雲止問自己。這個問題,她不久之前,已經曾問過自己了。隻是,那個時候她失憶了。如今,她很清醒。

三日後,整個皇宮都彌漫在一片血氣之中。

東方卜在這樣的血腥中,在雲止的全力輔佐下,終於登上了皇位。

右派在朝堂的勢力,一夕間被徹底打壓。不過,宮宸戔獨攬朝政多年,權力遍布整個東清國。雖敗,卻依然難以撼動。

東方卜登基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為東申澤大辦喪禮。

再三日後,邊境處傳回來的戰亂折子,幾乎在禦書房堆積如山。為此,東方卜在對付宮宸戔這個問題上,顯得有些遲疑。若是趁機一具殲滅宮宸戔的所有勢力,那並非是一件小事,少說也至少得幾年的時間。而這個時間麵臨著三國的大軍壓近,並不是明智之舉。可若不鏟除宮宸戔的勢力,便每日如芒在背,不得安生。

宮宸戔如今,暫居府中。自新皇登基開始,再未踏出府門一步。

東方卜並未廢除宮宸戔的‘右相之職’,隻是暗中一點點的鏟除其朝中黨羽,循序漸進。

雲止的意思,當然是先全力對付三國。這個時候再內亂,等於自取滅亡。並且請兵,欲親自出征。聽說,南靈國的其中一員大將,正是封亦修。至於西楚國那邊,七皇子已經登基,派出齊文靜做軍師。北堂國那邊,依舊是皇帝禦駕親征。沒想,都是一些‘老熟人’。

東方卜主意未定,直接駁了雲止的請命,派了其他人前往。攘外必先安內,內不安,腹背受敵。可是,安內卻必給外一個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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