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亂(1 / 3)

朝亂

春光,似千絲萬縷的金線灑落大地。

‘聖玄山’的山腳下,那一片略平坦、空蕩蕩的地麵上。

封亦修怎麼也沒想到,多年之後,竟會在這樣突然的情況下,再見到活生生的林思畫。

當年那一個小村子內,他醒來親耳聽到那一番對話,簡直失望之極,從不曾想同床共枕多年之人竟那般惡毒、蛇蠍心腸。毅然狠下心離去之後,原本想去解救被誣陷的景夕,可顯然晚了一步。趕到之時,景夕早已被村民們冷漠的趕走。在那之後,他便返回了‘聖玄派’,再未踏離‘聖玄山’一步。

往事,一一盤旋、回放在腦海之中。

或許,人不經曆一次生死,不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很難看透前塵過往。

而,也是在這一段時間內,封亦修才恍然若大徹大悟般的慢慢意識到,以前是何等的……失敗。是的,就是失敗。

那日,‘西決城’城樓上,那一封所謂‘休書’的字字句句,當時隻覺被當眾羞辱、臉麵掃地。心中,也隻有怒不可歇。卻原來,平靜下來之後再回頭去想,那一個人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那一箭射出,義正言辭的話語、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虛偽可笑的借口。兵臨城下、無數士兵用鮮血換來的局麵,卻毅然為一個女人撤兵。作為一國的大將軍、三軍的統率,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而作為一個男人,無法抗旨拒婚,就將所有的怨氣發泄在一個女人身上,冷眼旁觀任人對她欺辱傷害……

下一刻,不覺淡淡一笑。驀然收回不知不覺、不知怎麼就突然飄遠了的思緒。望向前方看上去虛弱至極的林思畫,平靜的開口問道,“是你要見我?”

林思畫點了點頭。隨即,艱難的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走近。開口之際,一連串的咳嗽就先溢了出來。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夫妻整整五年有餘、外加上青梅竹馬之情,封亦修看著這個樣子的林思畫,說一點都不擔心,那自然是絕不可能的。任當時聽到一切、知道一切時是何等的惱怒,後來驟聞她的‘死訊’,還是傷痛不已,也曾不止一次的後悔那日不該那麼狠心的丟下她一個人。

“告訴我,這三年來,你都去哪裏了?還有身體……”

“我……我沒事。修,看到……看到你還關心我,我已經……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三步之遙的距離,林思畫一邊手捂著唇、不斷的抑製不住咳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身縫縫補補的粗布麻衣,腰間一條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腰帶束著。一頭烏黑的長發,作農婦打扮,用布巾整個包在腦後。風過處,柔弱、瘦弱、虛弱得仿佛隨時有可能被卷走。

“你看去不是很好,隨我上‘聖玄派’,我讓師父……”

‘聖玄派’內,多的是丹草藥物,封亦修聽著林思畫的話,心中,不覺越發的擔憂起來。

林思畫輕輕的搖了搖頭,露初一絲平和的淺笑。平靜的道,“不,不上去了。我已命不久矣,隻是想在臨死之前,再見你一麵而已。如今,心願已經達成,我也死而無憾了。”

封亦修眉宇輕微一皺,“亂說什麼,不會有事的,馬上隨我上山。”

“不,不……”

林思畫還是搖頭,很是堅持。雙目,一眨不眨望著封亦修,望得很專注很專注。

封亦修亦望著林思畫,三年多不見,與過往一相比較,她明顯變了很多,簡直成了另一個人。不知這三年,她到底是怎麼過的?當初,又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麵對麵而站。

天際的陽光,直直灑落下來,籠罩人全身。

時間,一時無聲無息的流逝。半響,林思畫的眼中,漸漸縈繞上一絲水汽。

下一刻,林思畫急忙低頭,似是不想被人看到。微吸氣道,“當年,在前往‘東清國’的那一途中,我被雲淺止所傷,本以為是必死無疑,可沒想到,老天爺竟給了我一次活下來的機會。當時,我實在是太傻太傻了,明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自己心腸太過狠毒了,可卻一味的怪罪別人,還想前去殺了景夕與雲淺止。”說著說著,低垂著的頭,已是淚流滿麵。音聲中,也再壓製不住那一絲喘息的哽咽。

封亦修聽著看著,憐惜不覺一閃道,“既然活著,那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已沒臉來找你。”說話間,衣袖一抹眼淚,林思畫慢慢抬起頭來,再望向麵前的封亦修。一雙眼的眼眶,明顯紅腫,努力堆積出一抹淺笑銜接著道,“於是,我就在臨近的一個村莊內住了下來。漸漸的,我發現,原來沒有了錦衣玉食、山珍海味,生活反而能夠過得更輕鬆與快樂。隻是……”微微一頓,喉嚨,似乎被什麼突然哽咽住,林思畫隨之轉了個身,瞭望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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