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雲止隨即將左手大拇指與食指輕點並攏,快速的置於唇角,對著空空如也的上空吹了一個嘹亮清脆的口哨。
下一刻,但見一望無際的浩瀚天空,徒然飛落下來兩隻振翅的大雕。
那兩隻大雕,一雌一雄,通體雪白。每一隻,都有成人一般大小。張開的雙翅,恍若扶搖直上的大鵬,帶起一陣狂風。
這,還是一年多前,她一次意外得到的。
思及此,雲止將手中的書函,用布條牢牢的捆綁上其中一隻大雕的一腳。
柔聲道,“去吧,那一個人,他此刻或許正等著你們呢。”那一個人,說的,當然就是宮宸戔了。那一日,她與宮宸戔一道出東清國的邊境,前去辦一些事。至於,究竟是什麼事,如今倒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總的來說,也就是一些朝廷之事。回來的路上,一道遇到了這兩隻大雕。
其中一隻,受了箭傷。
另一隻,不離不棄守候在一旁,眼見著有人靠近,也不願離去。
她當時很是喜歡來著,於是,便出手救了那一隻受傷的大雕,悉心照顧。後來,那兩隻大雕就一直跟隨著她。這其中,自然宮宸戔也出了一份力。
看著大雕振翅飛走,轉眼間縮成渺小的一點消失不見,雲止不由慢慢收回視線。
這三年來,花千色時不時的出現在皇城,前來看望她。有時候,會在她的府邸一住月餘。
而這三年來,她始終沒有再見雲澤天與景夕一麵。兩個人,一直都在東方卜的手中。可是,任她暗中如何的派人尋找,就是毫無消息。仿佛,已經從人世間蒸發了一般。
至於東方卜,也時不時會出現在她的府邸。隻是,他的每一次出現,似乎從不走正門。
而他的每一次出現,都會在花園的涼亭之中,獨自一個人耐心的等著她。然後,為她泡上一杯不熱不冷、溫度恰當好的茶。
三年的時間,確實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此刻,努力的回頭想想,一路走來,反倒對宮宸戔這個人越發的深刻起來。
朝堂上的每天麵對,上朝時的時常相遇,下朝時的往往順路,意見不合時的針鋒相對,偶爾處理繁重朝政時的秉燭夜談……點點滴滴,似乎,還真無處不在。
溫暖的陽光,悄無聲息的灑落下來。將行走間的人,身影長長的拖延開去。
慢慢的,雲止不覺淺淺一笑,回過神來。繼而,輕輕的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突如其來的那一絲感慨悉數揮去。
心下,冷靜的略一思量——若是東方卜真的利用東錦瑜出皇陵之際來大作文章,那麼,他絕對會拖上一個她,拿她來當擋箭牌。屆時,一旦成功,宮宸戔倒台,輕則逐出東清國,重則滿門抄斬。雖然,宮宸戔想走,這世間恐任何一個人也擋不住他,也任何一個人都傷不了他分毫,可朝堂,卻是萬不可能有他的存在了。如此一來,東方卜的阻力已去。而退一步言,萬一不幸失敗,所有的責任都可推到她的身上,由她來扛。也可以引得宮宸戔對付她,讓她為了自保隻能與他合作。
可以說,東方卜他這算盤,打得確實不錯。
隻是,他忘記她曾跟他說過的了麼?她不喜歡被人算計,也絕不是任人算計之人。
抬步,雲止重新步入安靜、空無一人的衙廳。‘東麗山’匪徒一事,事不宜遲,還是速戰速決為好,不能再拖延時間了。低頭,冷靜的俯視向案桌上平坦開來的那一張‘東麗山’地形圖。指尖,輕緩撫上。
一行七隻碗,呈一字排開。
究竟是‘驗’,還是‘不驗’,就等著沉默的帝王一句話。
僵持的場麵,依舊無限的持續著。東方卜此刻,如何還能不確定宮宸戔的意圖。隻是,他怎麼也想不出,宮宸戔究竟拿什麼辦法來讓所有的血都不相溶?縱觀各種醫書,也從未曾見到過。這其中……看那碗與清水,並不像是動了手腳的樣子。再說,宮宸戔也絕不會愚蠢的在這上麵做手腳,讓人抓個現成。那麼……
東錦瑜深深皺眉,良久,再忍受不住眼下這一種沉默的氛圍,開口道,“父皇,你別聽宮宸戔的……”
東申澤聞言,慢慢的抬眸,向著斜對麵的東錦瑜望去。一雙眼睛,將東錦瑜眉宇間的那一絲恨意、以及欲置人於死地的扭曲盡收眼底。
又一片刻。
終於,隻聽那沉默的帝王開口,“刀!”
一個字,刹那間,驟然打破空氣中的那一絲死寂。小太監小鹿子,連忙將小刀送上。
東申澤接過幹淨未染血的鋒利小刀,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度劃開自己的手指。讓那流淌出的鮮血,一一滴過麵前的七隻瓷碗。
時間,一時再次在等待中,緩慢的無聲流逝。
案桌上平放著的九隻瓷碗,一眼望去,竟始終都一模一樣。
東錦瑜難以置信的睜大了雙眼,喃喃道,“不,不可能的,絕不可能的……”
東方卜雙眸微微眯起,眸底,亦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他想不通,這一切,宮宸戔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皇上,此刻事實已經證明,‘滴血驗親’這一種說法,根本不真實。可六公主與大學士兩個人,卻利用這種手段來誣陷本相……”一句話,他說得不緊不慢。似乎,從一開始,他說話的語氣便是如此,未有哪怕是半分的起伏與變化。
東申澤沒有說話,今日,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沉默最多的日子。
東錦瑜想要置宮宸戔於死地,如今,卻被反咬一口,自然萬分不甘心,“父皇,你別聽宮宸戔亂說,一定是他在這裏麵做了手腳。對,一定是他在這裏麵做了手腳……”
“那你說,他怎麼做手腳了?”
東申澤問,冷漠的神態,與東錦瑜焦急、掩不住那絲慌亂的神色形成鮮明對比。
東錦瑜怔住,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宮宸戔一定在這其中做了手腳的。可要她找出來,卻是一時半會兒怎麼也找不出頭緒與破綻。一時間,心底,拚命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的想了想、又想了想後,眸光一亮道,“或許,是宮宸戔在水中下了藥……”
“來人,宣太醫,馬上檢查所有的碗與清水。”
幾名太醫,很快的上前來。將碗與清水當著眾人的麵仔細一番檢查後,毫無問題。
“那一定是宮宸戔在所有的皇兄皇妹們身上下了藥,讓他們的血變得不同。對,一定是這樣,所以,所有皇兄皇妹們的血才會與父皇的不相溶。”
“太醫,馬上給所有的皇子與公主檢查,誰要敢作假,朕第一個殺了他。”
太醫們不敢違令,躬身一禮後,立即當眾為所有的皇子與公主們仔仔細細檢查起來,絲毫也不敢褻慢。而最後的結果,一如那碗與清水,毫無問題。
東錦瑜用力的搖頭,再搖頭。太醫們所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相信、不信。
忽的,衝上前去,扯住其中一個太醫的衣領就道,“你們,一定是宮宸戔的人,你們一定都是他的人。”
說著說著,又忽的轉對向東申澤,“父皇,你不要相信宮宸戔,你不要相信他。父皇,這些人,一定全都是宮宸戔的人,宮宸戔一定事先都吩咐過他們了。父皇,我是你親生女兒。父皇,你相信我,好不好?父皇,你就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