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武(2 / 3)

東申澤張嘴,麵色沉沉喝著,如同嚼蠟。漸漸的,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美酒如此無味、美人如此無趣起來。男人,對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往往就越心癢難耐,“來人,快來人,去問問張其玉問的怎麼樣了,怎麼去了那麼半天?”

五日後,皇城一年一度、為期七天的花燈節,終於落下帷幕。

城中,很多表演、雜耍的班子們,紛紛整理各自的行囊,準備第二日一大早出城離去。

而雲止,已經在這短短五天的時間裏,仔仔細細打探清楚了天牢的一切情況、以及內外守衛。時機,已基本上成熟。夜半,直接孤身一人潛入了天牢。

昏暗的牢房內,接連幾天受刑的雲澤天,意識不清、半昏半迷躺在木板床上。

雲止熟門熟路找到雲澤天所在的牢房,用一根細長的銀針輕輕鬆鬆開鎖,便悄無聲息走了進去。可,原本不錯的心情,卻在看清牢房內的一切時,明顯沉了一下。這幾日,她一心隻顧著打探天牢的守衛,打探天牢的情況,倒是沒想到雲澤天會遭刑。按理來說,皇帝東申澤隻是想要除去朝中的一幹老臣子而已,怎麼還會對人動刑?隨即,顧不得想太多,快步走過去,在床沿落坐下來,輕喚起雲澤天,“父親,父親你醒醒!”

雲澤天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朦朦朧朧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淺兒,你怎麼來了?”

“父親,你沒事吧?你且再支撐一下,女兒這就帶你出去。父親,來,女兒扶你起來。什麼事,我們都等出去以後再說。”此般情況之下,雲止雖非常擔憂,可卻來不及細問,也來不及多說什麼。雙手,一道扶著木板床上的雲澤天起來。之後,目光,在謹慎的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驚醒任何看守的獄卒與其他牢房內的人後,便帶著雲澤天往另一間牢房走去。

那一間牢房內,關押著一些秋後還來不及問斬的犯人。

雲止早已經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飯菜中,偷偷下了一些蒙汗藥。此刻,並不擔心他們會突醒過來。

雙手,小心翼翼的扶著雲澤天彎腰走進去,低聲道,“父親,你看到角落上的那一個人了嗎?”騰出扶雲澤天的一隻手,指了指自己所說的那一個角落,“那一個人已經病重,恐時日不多了。你且換上他的衣服,明日一大早,自會有人報你已經‘死’了,將你送出去掩埋。屆時,女兒會提早在外麵接應你。”

雲澤天聞言,輕聲的咳嗽了一聲。虛弱的身體,在雲止的攙扶下才勉強站穩。

雲止擔心雲澤天會依舊固執的不願離去,於是,在雲澤天咳嗽之際,再道,“父親,女兒答應你,女兒一定會盡自己的所能營救出那些落難的人。但是,今夜,你必須聽女兒的。”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強硬。

雲澤天慢慢的側頭望向雲止、望向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兒。虛弱、微喘的呼吸下,漸漸的,帶上了一絲欣慰的笑意。沒想到,他雲澤天落到今時今日這一步,竟還有一個女兒對他始終不離不棄,想方設法的營救他。半響,終是點了點頭,“好,淺兒,為父聽你的,為父……離去。”

雲止聽著,擔憂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抿唇一笑,“那父親,你且快些,女兒在外麵看著。”說著,緩緩鬆開雲澤天,轉身步出牢房,背對而站。

良久,在聽到身後傳來雲澤天一聲帶咳嗽的‘好了’之後,轉身步回牢房,對雲澤天囑咐了幾句,便扶著那一個病重的犯人前往了雲澤天之前被關的牢房。

待,一切弄好,已是月上中梢之時。

雲止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離去。自始至終,未驚動任何人。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宮府。寬敞的大廳內,斷斷續續傳出來一道童稚委屈的聲音,“不好……不好看……難受……舅舅,不好看,不要……難受……”

“沒想到,竟如此逼真。哥哥,這一次勞你親自出去,一路上辛苦了。”

女子好聽的嗓音,一如那一夜拒客時一樣,柔聲細音。讓人,忍不住便想窺一窺說話之人究竟是何種容貌。

“無妨,緒兒這一張臉,若一直留著,他日,終將成為禍端。”男子沉潤平緩、同樣好聽的嗓音,慢悠悠流瀉在月光籠罩下的夜幕中,如一縷拂麵的清風,波動開平靜的湖麵層層粼粼波瀾。一眼望去,隻見,那此刻說話、悠然端坐在廳中正位上之人,一襲白衣,勝雪三分。修長無暇的雙手,一手輕端茶盞,一手撚著杯蓋慢條斯理摩挲杯沿。一舉一動,都美得令人賞心悅目。

“哥哥說的是,如今,總算是放心了。”

宮伊顏紅唇輕抿,淺淺一笑,語聲柔然。十指纖纖,亦是輕端一樽茶盞。

同樣的放眼望去,但見,一襲淡紫色束腰、華麗宮裝,將她那玲瓏有致、婀娜多姿的身軀襯托出來的同時,也將那一份渾然天成的貴氣彰顯無遺。寬大的衣擺,蜿蜒拖延在腳邊,繡著栩栩如生的淡梅。一頭烏黑亮麗、柔順如緞的秀發,輕挽成髻,斜插一根紫月玉簪。腦後,突起的髻間,略下方帶著一朵精美的珠花。半手臂長的淡紫色線條流蘇,垂墜下來,伴隨著人的動蕩而輕微晃動。眉如柳黛,點將朱唇,膚如凝脂,容貌無雙。

‘傾國傾城’四個字,合該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小小的東玄緒,嘟著一張小嘴站在兩個人的麵前。一雙粉嫩嫩的小手,不停的來回去摸幾乎覆蓋了自己整張小臉、‘燒傷’後留下的‘疤痕’。

小嘴中,喃喃嘀咕道,“難受……舅舅……難受……母妃……難受……”

宮伊顏看著,放下手中的茶盞,喚東玄緒走近。臉上,突然間多出來這樣一張覆蓋的‘疤痕’,別說是小孩子會難受,就是大人也一時半會兒受不了,低頭柔聲問道,“緒兒乖,告訴母妃,臉上這些是怎麼來的?”說話間,一雙手把握住東玄緒的小手,不讓東玄緒再亂摸。當日,武林大會,宮宸戔會親自前去,真正的目的正是在此。隨著東玄緒一天天的長大,他的容貌,越來越像宮宸戔。帶麵具並非是長久之計,唯有此,才能令人徹底放心。而,如此近的距離,即便是再怎麼仔細看,也恍若真的一樣,看不出一絲一毫異樣。

“燒……著火……火燒……”東玄緒聞言,小腦袋轉向一旁的宮宸戔,嘟嘟的小聲開口。

宮伊顏聽著,很是滿意。一雙美眸,翹彎起來。指腹,輕輕的摸了摸那小臉上的疤痕。下一刻,語聲更柔,麵色在燭光之下亦越發柔和了一分,“緒兒乖,等緒兒長大了,就可以摘掉這一張麵具了。”

“母妃,緒兒難受……不喜歡……”

東玄緒抬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閃爍著一絲流動的水汽。

宮宸戔一旁看著,慢慢品著茶,卻是不語。片刻,喚來府內家丁,隨意問道,“最近,城中可有發生什麼事?”這幾日,他為了東玄緒這一張臉,並未多關心外麵之事、也未出府與上朝。

家丁望了一眼宮伊顏,將雲澤天、以及一行官員入獄之事,事無巨細的稟告給宮宸戔。

“可有人來找過本相?”宮宸戔聽著,淡漠的眸子不帶一絲感情。那些人,原本就是他要除的。如今,東申澤給代勞了,正好。隻是,立即就想起了那一個人。但,隨意般問出口的口吻,卻又依舊如常。

“有……”家丁心下一戰粟,又不自覺望了望宮伊顏,“有張大人、二皇子……還有,還有太傅府的雲姑娘。”

當最後一個字的字音落下,家丁隻覺自己的周身,倏然刮過一陣寒風。小心翼翼的半抬眸望去,那一眼,嚇得砰然跪倒在地。

“下去吧。哥哥,你別怪他,是我讓他不要稟告的。”

宮伊顏看著麵前這一幕,還撫在東玄緒臉龐上的手,忽然,長長的指尖一個使力收緊。

不過,好在東玄緒麵上覆麵的疤痕很厚、也很廣。以至於,並沒有絲毫傷到東玄緒,也並沒有讓東玄緒感覺到一絲疼痛。眸色中,一瞬閃過的細微光芒,映照在東玄緒仰起的那一雙水靈靈大眼睛中,異常清晰。可隨之,卻又無跡可尋,恍若是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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