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國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蘇秦(1)(1 / 3)

就在蘇秦衣錦還鄉之際,縱親各國的伐秦大戲也在緊鑼密鼓地張羅。

大戲的主角是龐涓。經過縝密考慮,龐涓決定將伐秦大本營,也即中軍大帳設在澠池。澠池位於崤塞,是伐秦的前沿陣地。

陘山戰後,魏國再無大規模戰事,得有數年休養生息,龐涓也得有充裕時間籌備伐秦。然而,誠如蘇秦所言,秦有四塞之固,又在惠文公治下如日中天,龐涓並沒有完勝把握。沒想到蘇秦此時合縱成功,給龐涓一個意外之喜,使他一無後顧之憂,二得六國之力,自以為對秦國穩操勝券了。

即便如此,龐涓並不是個魯莽的人。直覺告訴他,戰場上沒有百勝將軍,任何一次失手,都足以致命。他不懼死,他懼的是後人在青史上如何記載他的敗仗。自出鬼穀以來,他與周邊大國齊、趙、楚皆有交手,戰必勝,攻必克,但對韓國和秦國,依舊陌生。

韓與趙、魏同為三晉,但力不如趙,更不比齊、楚,因而龐涓並不懼之。秦人卻是不同。

龐涓閉門謝客,將近年來收集到的所有秦人卷冊盡數取出,幾乎擺滿中軍大帳。龐涓一冊接一冊地翻閱,時不時陷入苦思,反複擺弄他設計了不知千百遍的這局伐秦大棋,細到推敲每一步落子。

一連折騰三日,龐涓終於合上卷冊,開胃飽餐一頓,實實地睡一大覺,美美地洗個冷水澡,升帳落下他的第一枚棋子:連發五道請柬,召請昭陽、田嬰、肥義、公仲、子之五國縱親軍主將,外加自己助手、大魏三軍副將張猛,到他的中軍大帳共品佳釀。

五員主將中,唯獨趙軍主將肥義沒來。

代替肥義的是副將李義夫。李義夫膀大腰圓,濃眉環眼,一臉絡腮胡子,外看是個莽夫,內中卻細,能謀善戰,曆任上黨郡的郡守,與韓三戰,與魏兩戰,三勝一平一負,算是趙國一員悍將了。說實在話,比起肥義,龐涓對他更有好感。

然而,該來的沒來,又聯想到趙肅侯不辭而別,龐涓心裏仍是一沉。見過禮,龐涓的目光利劍般直逼李義夫,半笑不笑道:“敢問李將軍,肥義將軍別是生病了吧?”

李義夫一怔:“咦,末將尚未稟報,將軍如何得知?”

“嗬嗬嗬嗬,”見李義夫表情驚訝,龐涓心裏稍稍釋然,目光也柔和一些,“如果不出在下所料,肥將軍所患一定不是尋常疾病。”

“神了!”李義夫越發驚愕。

齊國主將田嬰笑道:“李將軍,實話對你說吧,龐將軍是鬼穀神人,能前算八百,後算八百呢!”

眾人皆笑起來。

“嘿嘿嘿,”昭陽從鼻孔裏哂笑數聲,半是揭謎,半是逞能,“是呀是呀,肥將軍這鐵打的身子,尋常疾病何能傷害到他?李將軍,說說看,肥將軍所患何病?”

“昭將軍所言甚是。肥將軍是從馬上摔下來,傷到骨頭了。”

“哦?”眾人無不驚異,“養蜂的讓蜂蜇了!李將軍快說,肥將軍是如何摔傷的?”

“北地胡人獻來一匹寶馬,顏色血紅,說能日行千裏。肥將軍喜甚,當即試騎,不想那馬性子極烈,沒走幾步,竟將肥將軍摜到地上,狠踩一腳。肥將軍的小腿骨被它踩斷了,這陣兒正打著綁腿將養呢。”

眾將無不愛馬,紛紛詢問,李義夫隻好從頭細述一遍,將那寶馬講得神氣活現,聽得眾將如臨其境,唏噓不已,紛紛議論起胡馬來。

見話題越扯越遠了,龐涓重重咳嗽一聲,指著一邊的酒席笑道:“諸位將軍再不入座,美味佳肴可就涼了。”

座次早已排好,諸將紛紛入席。

龐涓自不客套,主位坐定,舉爵道:“諸位將軍遠道而來,光臨魏營,在下不勝感激,聊備薄酒陋席,敬請諸位品嚐。諸位慢飲,在下先幹為敬!”

龐涓一口氣飲完,眾將也都飲下。

酒過數巡,龐涓切入正題:“諸位將軍,秦人肆虐,為禍列國多年。今列國縱親,諸位君上共聚孟津,一笑泯滅過去恩怨,盟誓伐秦,共舉縱約長協調列國。如何伐之,縱約長旨令我等籌謀。蒙列位君上抬愛,在下暫屍主將之位,無奈孤陋寡聞,見少識淺,特邀諸位將軍共議,求請諸位不吝賜教,各獻妙策,共成此功。”

眾將互望一眼,田嬰笑道:“龐將軍,您是主將,想必早有伐秦妙策,我等謹聽吩咐!”

眾將無不附和。

“好好好,”龐涓笑著拱一拱手,“既然諸位金口難開,在下就先說幾句,算是拋磚引玉了。”緩緩起身,“諸位將軍,請隨我來。”

眾將起身,隨龐涓走至大帳左側,環列於一塊數丈見方的大木架邊,架上罩一塊巨大的草綠色綢緞幕布。眾將正自猜測,龐涓示意,早就候在一邊的參軍按動機關,一陣響動過後,草綠色幕布徐徐拉開,展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個形象逼真、做工精細、比例適度的軍用沙盤,東至洛陽,西至關中,北至少梁,南至商於穀地,包括河東河西,山川地勢、城邑村落、關防壁壘盡在盤中,河水呈“L”字狀割開群山,形成天塹峽穀,河水南側的函穀古道更如一條蚯蚓,在高山峽穀間蜿蜒迂折。

看到如此巧奪天工的精細之作,列國諸將無不驚駭。他們使用的形勢圖多是手工繪製,比例失調不說,標示也欠精準。此盤所示,卻是清清楚楚,一覽無餘。憑此一點,他們就輸龐涓一籌。

看到眾人驚詫,龐涓暗自得意。這是他動用軍中能工巧匠費時數年而拚湊出來的傑作,原計劃用以教練三軍諸將,不想這又派上威服列國的用場。

“諸位將軍,秦為四塞之國,都是何塞呢?諸位請看。”龐涓拿起參軍遞過來的黑漆木杆,指著沙盤,“一塞,河水。此為河水,自北而南,由壺口山南至少梁,再南至臨晉關,再南至陰晉,由此東拐,滔滔七百裏。河水以西盡為秦人所有,北為義渠,山壑相連,我等勢力不及,堪為一塞;自陰晉以東至函穀關,有函穀道約二百裏,兩側山勢峻險,旁無他途,更有函穀雄關為秦人所有,堪為二塞;自華山以南,高山連綿,直至六百裏商於穀地可通秦塞,今為秦人所有,堪稱三塞;自商於穀地以南,有褒漢穀地數百裏,可經終南山入秦,而褒漢諸邑半為秦人奪占,更有終南山奇險,堪稱四塞。秦據四塞,可抵百萬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