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口氣阿哥會出,阿妹隻管做好自己的事體!”陳炯笑道。
“好吧,”陳雋放下水碗,“你再講講伍挺舉,好不?”
陳炯看她:“講他做啥?”
“咦,你不是讓我做好自己的事體嗎?我們講好了,我的事體是把姓伍的拉進同盟會!”
“唉,”陳炯苦笑,“你呀!”搖頭。
“阿哥,叫你講你就講嘛!”
“好吧,你想聽哪一段?”
“大鬧米市!”
陳炯皺眉:“這已講過三遍了!”
“再講一遍嘛。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要掌握所有細節,這樣才好對症下藥!”
陳炯正自沒個擺脫,任炳祺趕到,在門口招手,壓低聲:“師叔,人到齊了,等您呢!”
“阿妹,”陳炯如釋重負,“有大事體了,你先回校,阿哥得去開個急會,大米的事體改個辰光講嗬!”說著揚下手,大步出去。
陳炯與任炳祺匆匆走進一間密室,裏麵已經候著八人,全是同盟會的核心成員。
桌麵上擺著幾份報紙,赫然刊著萊皮士與那杠鈴的照片,還有一張條幅的照片,上麵是“東亞病夫”四個大字。
“師叔,”炳祺指著照片,“這個條幅我看過了,是昨日後晌新掛出來的!”
“曉得了。”陳炯一臉淡定,看向眾人,“諸位同誌,在下查清爽了,萊皮士自幼喜愛拳腳,蠻力驚人,在美國拳壇打過多次比賽,獲過拳擊冠軍。後來不知何故離開美國,周遊世界,挑戰列國,在印度孟買設擂,連敗數名挑戰者,後到泰國,斃殺三名泰拳高手,威震東南亞。聽聞中國功夫了得,於上月赴港,在港設擂十日,將兩位南拳高手擊落擂台,一死一傷。此人以為中國功夫不過爾爾,遂離港來滬,再次設擂挑戰。擺擂幾日,觀者甚眾,其中不乏武學高人,幾家武館躍躍欲試,但迄今仍舊無人應戰。此人越發狂妄,不僅出言不遜,這又掛出橫幅,意圖激怒國人,在中國本土擊敗中國功夫,在揚名於世的同時,順便發筆橫財!”
坐在中間的一個留有八字胡的會員不解地問道:“擺擂台也能發財?”
“是哩。他可從兩個渠道賺錢,一是從洋行領取酬金,二是由門票分成。”
“洋行為何付他酬金?”
“洋行之間也有競爭。此番他來,由英國道宏洋行出麵邀請。道宏洋行剛剛成立,在上海灘是新麵孔。洋行有意炒作此事,借此提升其知名度,擴大影響力。”
“奶奶的,”炳祺一拳砸在案上,“要是這說,我們不能上當!不瞞師叔,幾天來我一直憋著口氣,正琢磨請個高手教訓他哩。”
陳炯用力揮手:“恰恰相反,我們要上這個當!”
眾人不解。
“從眼下大勢看,大清亡無日矣,革命成功指日可待。你們這都看到了,光複會在上海經營多年,人多勢眾,影響力極大,而我們同盟會根底尚淺,暫時無法匹敵。要想在氣勢上壓過光複會,我們必須打出奇招。打瞌睡時送枕頭,這個洋鬼子來得恰到好處,我們正可利用此人反向炒作!”
八字胡會員問道:“哪能個炒作哩?”
“我們不是建起這個武館嗎?他罵我們是東亞病夫,我們就以此館名義向他挑戰,同時,利用報刊宣揚中華武術,揚我中華國威,強我國人體魄,振我國人精神。此為愛國舉措,官府在名義上也不好禁止。所以,在下主張配合萊皮士,陪他玩玩這場遊戲。”
眾人麵麵相覷。
八字胡會員擔憂了:“這是玩命,不是玩遊戲。那家夥力氣死大,除非李元霸再世,否則,無人鎮得住他!”
“在下不這麼看。”陳炯駁道,“此人不過是一頭蠻牛,以中華之博大,以中華武術之精深,相信會有伏牛高人!”
炳祺點頭:“師叔,這事體幹得!”
八字胡會員急了:“陳先生?”
其他會員也都表示出不同的焦慮。
“好吧,”陳炯擺手,“此事暫時擱置,待在下尋到製敵之人,再作定奪。散會!”
眾人散去。
陳炯拿出一封密信,遞給任炳祺:“炳祺,你將此函交給大小姐。”
炳祺皺眉:“師太老了,這……”
“想哪兒去了?”陳炯白他一眼,“我是讓師太薦個高手。中國武界,啥人功夫深淺,沒有師太不曉得的!”
一日之間,報名加入商務總會的人不下三百,各種表格與材料將桌子堆得滿滿的,挺舉從早上一直忙到天黑,仍未完全理清爽。
挺舉正在忙活,有人敲門。
挺舉開門,見是振東,驚愕:“馬叔?”
振東大步走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曉得你在。倒酒來!”
挺舉端來一杯熱開水:“沒酒,隻有白開水一杯!”
振東從屁股後麵摸出酒葫蘆,朝嘴裏一塞,咕嘟一口飲下,抹抹嘴唇:“曉得你沒有,馬叔早就備下了。”
“觀你臉色,事體成了!”
“老馬出蹄,能有不成的事體?”振東招手,“過來!”
挺舉湊過來。
振東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老倭寇讓馬叔搞定了!”
“快講,馬叔是哪能搞定他的?”
“嗬嗬嗬,馬叔就是這般搞定他的!”馬振東眯縫起眼,喝一口,抿下嘴,再喝一口,再抿一下嘴。
“跟他拚酒?”
振東眼一瞪:“拚酒?他配嗎?”又喝一口,“馬叔尋到阿祥當托兒,將他那處地方講得一無是處,先出價二十萬,後出價三十萬,沒有超過三十五萬,氣得老倭寇吹胡子瞪眼,連叫‘大麥大賣’,拂茶送客。”
“大麥大賣,啥意思?”
“哈哈哈,”振東樂了,“就是不成不成呀。馬叔看到火候到了,這才出馬,果見那廝沉不住氣了,眼神不定,出氣不勻,急等出貨哩。他給馬叔伸出六根指頭,馬叔還給他四根指頭,然後就眯起眼,就這般一口一口喝酒。沒喝完半葫蘆,那廝熬不住了,伸出五根指頭。馬叔收起葫蘆,拍屁股就走,他追出來,伸出另外一隻手,彎去兩根指頭,我又彎去三根指頭,他把牙一咬,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