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強女不哭為愛情 倔漢誓言謀民生(3 / 3)

門外傳來申老爺子的聲音:“小荔子?”

葛荔沒有回應。

申老爺子又叫幾聲,見她仍無應聲,走進來,在她跟前站下。

葛荔將頭靠在他身上,哽咽起來。

“嗬嗬嗬,”申老爺子輕輕拍著她的頭,“老阿公的右眼跳了一整天,正在琢磨啥事體哩,事體這就來了。小荔子,啥事體,講吧,哭哭啼啼為哪般呢?”

葛荔嗚嗚咽咽,哭得越發傷悲。

“是不是那些花花草草惹到你了?”

葛荔搖頭。

“不是花草,就是那個渾小子了!”

葛荔將頭朝申老爺子懷中又拱幾拱,哭得愈發響亮。

“好了好了,”申老爺子輕輕拍打她的頭,“你曉得的,哭天抹淚,於事無補,是不?”

葛荔又抽幾下,強力憋住,掙開他,坐回床頭,淚光閃閃地盯住老阿公。

“講吧,那小子哪能個欺負你哩?”

葛荔哽咽道:“他……他……他跟魯碧瑤……睡在一個屋裏了,就這辰光!”

“哦?”申老爺子怔了,“你們不是講好了嗎?”

“是講好了,可……可他姆媽來了,她來侍候魯碧瑤,他……他隻好……”

申老爺子忖思一時,嗬嗬笑了。

葛荔急道:“老阿公,你……笑個啥哩?”

“笑我的小荔子呀!”

“你……笑我做啥?”

“他和魯小姐睡到一個屋裏,你是哪能個曉得的?”

“他講給我的!”

“他哪能對你講哩?”

“他……”

“他說,他打地鋪,是不?”

“咦,老阿公,你哪能曉得介清哩?”

“你是哪能講哩?”

“我啥也沒講!”

“你為啥不講哩?”

“我沒話講呀,我……”

“是哩。魯小姐是他女人,他與自己的女人睡在一個屋子裏才是名正言順。不睡在一個屋子裏,反會生出事端。”

“可……”

“小荔子,老阿公問你,對那個小子,你是歡喜他呢,還是愛他?”

葛荔嗔怪道:“老阿公,你曉得的,還要問我!”

“我曉得,但你得回答。這很緊要。”

“愛他。”

“愛有多種,因習慣而愛,因想象而愛,因信任而愛,因貌相而愛。講講看,你和他屬於哪一種?”

“咦,老阿公,你講啥都是一套一套的。啥叫因習慣而愛?”

“就是兩相廝守的辰光長了,彼此相知,譬如說青梅竹馬。”

葛荔閉眼想一會兒:“嗯,要是照這講,我和他應該屬於第三種,因信任而愛了!”

“你信任他嗎?”

“信任呀。”

“你信任他什麼?”

“他講的話,他做的事體,我全都信任。”

“要是這說,你介傷心做啥?”

“我……”

“來,給老阿公笑一個!”

葛荔擠出個笑。

“笑得不好,再笑。”

葛荔釋然,笑了。

“去吧,回到你的花花草草那兒,小花朵們候著你呢。”老阿公朝外努嘴。

葛荔在老阿公的老臉上輕親一口,鬆快地走了。

自吃葛荔一噎之後,運氣於陳炯似乎越來越不順了,一個多月裏,一天到晚臉陰沉著,要麼倒頭睡覺,要麼早出晚歸,難得見他一笑。

陳炯陰鬱,最難受的人莫過於任炳祺了。兩年下來,對這個師叔,任炳祺已是五體投地,由衷敬服。

這天夜裏,大約十點,任炳祺聽到房門響,曉得是師叔回來了,就趕過來。

陳炯將一隻黑提包啪地扔到旁邊的報架上,咚一聲坐在椅子裏,臉色比任何一日都難堪。

任炳祺不無著急,來回走幾下,盯住他看看,又走幾下,強忍十幾分鍾,發作了:“師叔,究竟有啥苦,您給徒子講講,就這麼悶著,我這……急死人哩!”

陳炯愈加痛苦,兩手抱頭,兩隻大拇指按在太陽穴上,似乎那裏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師叔呀,”任炳祺快要哭出來了,“是啥人惹上咱,求您吱一聲,我這就……剁了他!”

陳炯抬頭,看向他,苦笑一下。

“講呀,是道上的,還是……”

“好吧,你真要想聽,我就講給你。曉得李燮和嗎?”

“聽說過他,也是革命黨。”

“不僅是革命黨,還是孫先生的朋友。”

“太好了。啥辰光煩請師叔引見一下,讓徒子見識見識!”

“我們鬧翻了!”

“啊?”任炳祺震驚,“為啥事體?”

“陶成章與孫先生不和,在東南亞四處造謠,誣蔑孫先生貪汙捐款。孫先生是何等胸襟,哪能在乎這點兒小錢?今朝開會,李燮和又提此事,還言之鑿鑿,我忍不下去,爭辯幾句,他就對我拍桌子!”

“啥?他敢對師叔拍桌子?!”任炳祺脖子上青筋暴出。

“不但對我拍桌子,還講出許多氣死人的話!”

“他是哪能講哩?”

陳炯吸一口氣,屏一會兒,緩緩呼出:“他講,在上海灘,眼下還輪不上我說話!他與蔡先生、陶先生出生入死鬧革命時,我還在學堂裏念之乎者也哩!”

“他多大年紀?”

“也就比我大幾歲!”

“豈有此理!”任炳祺一震桌麵,“師叔,他在哪兒,我尋他講理去!”

陳炯搖搖頭,又是一聲苦笑:“李燮和講得沒錯,上海灘是他的。他和姓陶的都是革命元老,跟孫先生、黃先生、宋先生是一輩,革命黨裏不少人信任他們,所以才敢向孫先生叫板,重建光複會。到今天我才曉得,他們的勢力真還不小,不說江、浙,僅在上海就有數百人,遠比我們人多。不僅人多,且多是文化人,影響力大哩。”

“什麼文化人?”任炳祺冷笑一聲,“狗屁!幹革命需要真刀真槍,窮酸書生頂個屁用!隻要師叔講一聲,看我……”拳頭捏緊。

“就你?”陳炯白他一眼,冷冷一笑,“曉得徐錫麟不?就是刺殺恩銘的那人!還有鑒湖女俠!”

聽到這兩個名字,任炳祺吐吐舌頭。

“甭說鑒湖女俠,單是她的兩個女弟子就很了得,功夫高強不說,還是製作炸彈的高手,前年抱著自製炸彈前往北京行刺清朝要員。炸彈我給你,你有這個膽子進那紫禁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