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地上墳(11)(3 / 3)

文玄舟想著這些往事,把斟滿酒的酒杯端了起來。

魯王說的什麼他沒注意聽,因為他在認真地思索一件事——要不要殺了魯王?

他總是隨身帶著□□的。這□□量很少,以蠟丸封裝,不過半個小拇指指甲蓋大小。蠟丸裝在他的一顆牙齒裏,那牙早年間被人打落,他得了那藥之後,便一直裝在裏頭,以備不時之需。

文玄舟是覺得,自己的生已經不由自己選擇,至少在死這件事情上,他是要做主的。

蠟丸裏裝著的,是極少量的三寸蛇藥粉。

蠟丸他已經拆開了。藥粉在他尾指上,隻要沾水就能融在酒裏。

魯王渾然不知,隻衝他舉杯。見他不動,以為他怪自己,猶豫半晌後總算開口說道:“我也有許多無奈,還望你……不要怪我。”

文玄舟不言不語,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不怪你,怎麼敢怪你。”

他端起那杯酒,眉頭輕皺,審度片刻。魯王不知他怎麼了,滿臉疑惑。

隨即便見文玄舟尾指在酒水表層輕輕一沾,隨即湊過去細細嗅聞自己的手指。

文玄舟把酒杯遞給魯王:“換著喝吧,我想好好兒地死。”

魯王臉上掠過惱怒之色,伸手奪下那杯酒。“我誠心而來,你未免太過分!”

他仰頭一口氣喝了。

放下杯子的時候,魯王看到文玄舟正在舔方才碰過酒的手指。

“我也有許多無奈。”文玄舟笑道,“也希望你別怪我。”

魯王還未聽完這句話,便覺得喉內腹中如燒起一團烈火,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文玄舟殺了魯王?”阿四正翻過牆頭,聞言大吃一驚,回頭時差點栽下來。

“是和魯王同歸於盡吧?”邊疆在一旁吃鬆子,順便更正了甘樂意的話,“甘令史聽八卦,要聽清楚些才好。”

甘樂意無言地瞥他一眼。邊疆磕鬆子剝鬆子,速度飛快,動作嫻熟。

“小宋呢?”甘樂意問他。

“在房間裏不肯出來。”邊疆說,“因為……因為文玄舟死了?”

甘樂意和牆頭上的阿四對視一眼:“小宋畢竟算是他養大的。”

邊疆於是不吃了,改剝:“那我給他多剝些鬆子仁送去。”

甘樂意歎了口氣:“邊捕快,你今天不用巡街麼?”

“不用的。”

“那你不用回家去幫老爹老娘幹些活兒麼?”

“也不用的。”

“那你去幹些什麼都好,你別在這兒坐著行麼?”

邊疆搖頭:“不行,我要報恩。甘令史救命之恩,邊疆無以為報,隻能將餘生……”

甘樂意謔地站起,眉頭擰成個川字,風風火火地走了。

邊疆剩下的半截話卡在嘴巴裏,十分尷尬。此地隻剩一個騎在牆頭上的阿四,他隻好把餘下的話全咽回肚子裏去了。“阿四,你去哪兒?”

“去門口等遲當家的爹娘。”阿四飛快說。

邊疆:“嗯,等霜華姑娘。”

阿四臉一紅,在牆頭上有點兒坐不住了。

霜華被英索救出來之後,英索讓鷹貝舍的探子連夜潛入沁霜院裏頭,把她的賣身契給偷了出來,然後就將人帶回了鷹貝舍。英索喜歡她,可惜霜華無練武根基,她沒法教給她什麼東西。

“霜華姑娘今天不來。”邊疆說,“我聽鷹貝舍的探子說的,英索伯母和她到傑子樓去找田苦,看能不能把忘了的事情找回來。”

阿四眨眨眼:“我咋不曉得這件事?”

說著隻好幹脆從牆頭上下來,和邊疆一起分享宋悲言私藏的幾斤鬆子。

“她想起你了麼?”邊疆問。

阿四搖搖頭:“還沒有哩。不過她……她好像……挺喜歡我的吧?”

邊疆憨厚地笑:“那你覺得,甘令史喜不喜歡我?”

阿四也憨厚地笑:“除了遲當家,甘令史誰都不喜歡的。”

邊疆:“……”

兩人合力,很快剝完了鬆子,桌上一邊是高高堆疊的鬆子殼,一邊是寥寥無幾的鬆子仁兒。

“……你吃得可真多。”邊疆說。

“這幾斤鬆子我也出了錢的。”阿四說,“要不我給少爺寫封信,讓他帶點兒回來?他和遲當家正在東北那邊辦案,聽說那邊的鬆子特別大,特別好吃。”

司馬鳳正在樹上潛伏著,跟蹤一個嫌疑人。孰料鼻內突然酸癢難當,他立刻捂著鼻子,總算把這個噴嚏憋了回去。

但他身子抖了幾下,震得樹上的積雪嘩啦啦地往下掉。

遠處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兩個人受了驚,提劍上馬一溜煙兒地跑了。

遲夜白蹲在另一棵樹上,涼涼地看著他。

司馬鳳:“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想著我。”

遲夜白:“哦。鎮上賣水酒的妙妙姑娘吧?他大哥販賣私鹽,她就日夜牽掛著你,好讓你查不下去。”

司馬鳳:“……你吃這幹醋有意思嗎?”

遲夜白:“誰吃醋?”

司馬鳳:“你。”

話剛說完,從遲夜白那樹上便射過來一大片雪沫。雪裏有不少碎枝,砸在臉上還挺疼。

司馬鳳躲閃不及,幹脆跳下來,雙腳立刻陷在了雪地裏頭。

他順勢倒在雪裏,掙紮半天都站不起來。

遲夜白立在樹梢,俯視著他。“起不來了?”

“小白,來扶扶我。”司馬鳳說。

遲夜白落到地上,一把抓住他腰帶,直接將人從雪裏拎起來,扔到一邊去。司馬鳳知道他看出自己裝模作樣,連忙在雪地裏打了個滾,險險站好。

“我錯了!”他決定立刻認錯,“我不該在家書裏跟爹娘說娶你的事情。”

不說還好,他才一說出來,遲夜白的劍就□□了,直衝他刺來。司馬鳳已熟悉他的劍法,嘿嘿笑著躲開,一把捏著他手腕,將劍奪了下來。

“你簡直比宋悲言還蠢!”遲夜白怒道,“娶……娶什麼娶!”

司馬鳳親昵地握著他的手,手指卡在他指縫裏摩挲,聲音非常溫柔:“好好好,我比小宋還蠢。我不娶了,不娶了。”

遲夜白臉上微紅,奮力抽手而不成,眼神愈怒。

“那換你娶我吧。”司馬鳳笑道,“我什麼都無所謂,就想同你在一起。”

遲夜白終於抽出手,冷哼一聲,撿起自己的劍徑直走了。

走出十幾步,發現無人跟上來,回頭看到司馬鳳仍站在原地。

他從樹上跳下,又被雪沫打了一身,形容有些狼狽,加上神情有些悲傷,看起來竟然讓遲夜白覺得不太好受。

“走不走?”他*地問。

“你娶我嗎?”司馬鳳反問。

“……走不走!”遲夜白頓了一會兒才低聲嗬斥。

“娶不娶?”司馬鳳又問。

遲夜白無言以對,長長歎了一口氣。

“不娶。”他看著司馬鳳說,“我誰都不娶,你也……誰都不娶。”

司馬鳳從沒想過能從遲夜白這裏聽到這樣的話,一時間愣在當場,直到涼意從褲腿竄上來,才恍然大悟地從雪坑裏蹦出來,狂笑著,衝遲夜白奔了過去。

(完)

*作者有話說裏,我會跟大家說一下這幾個人物原本的安排。對的,“原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