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柏,劉大力,班牧。”那人開口說道,“劉大人有請三位回磚窯商量些事情。”
劉大力和班牧還繃著股氣,張鬆柏卻突然鬆懈下來。他起身當先走出樹叢,卻不靠近,遠遠問道:“來者可是馬大哥?”
“正是馬某。”馬上的人看著是個練家子,見張鬆柏太過警惕,便跳下馬,拍了拍腰間,“不必緊張,我身上無刀無劍。”
張鬆柏幹巴巴地笑了一聲:“馬大哥雖然沒有武器,但一雙拳頭兩條腿,足夠把我們仨打死好幾遍了。”
“是劉大人命我過來尋你們的。他有要緊事要跟你們商量。”那姓馬的漢子說話聲中氣十足,絲毫不驚慌,也不心虛,“不是壞事,是讓你們掙錢的好事。”
張鬆柏知道雖然這人沒有武器,但把他們三個揍趴下也不成問題,隻好轉回身,把劉大力和班牧都拉了出來。三人把屍體仍舊放在樹叢之中,隨著那人往山上走去。
這個姓馬的武人是劉方寸的心腹,叫馬永誌。劉方寸正是最近才新上任的磚窯管理人,磚窯裏的人個個見了他都要畢恭畢敬稱一句“劉大人”。但劉方寸眼睛長在頭頂上,劉大力和班牧從沒見過他,更沒有任何接觸。
“你怎麼和劉方寸攀上了關係?”劉大力問張鬆柏。
“你以為我們做這些事情,就真的沒有任何人知道?”張鬆柏壓低聲音,眼神有些陰狠,“我為啥說做完這單咱們兄弟仨就走,就是因為劉方寸盯上我們了。”
班牧的冷汗又出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前麵那人的背影,越看越心驚。
“就是這一次。”張鬆柏吞了吞口水。
劉方寸到磚窯上任不久,劉小刀死的這個塌方是他經曆的第一起事故。與之前那位大人息事寧人的處事方法不同,劉方寸覺得這起塌方疑點甚多,便自己翻閱簿冊,並到塌方現場察看細節。張鬆柏被他找到的時候還不曉得出了什麼事,直到劉方寸把一根未燒盡的引線亮在他麵前。
但劉方寸沒有阻攔,也沒有揭發,就連蓬陽那個小捕快到山上查案,他都沒有說漏一言半語。張鬆柏提心吊膽,最後卻平安無事。錢沒少,事情沒多——這太不尋常了,令張鬆柏生出了恐懼和逃跑的想法。
劉大力和班牧聽完,久久沒有說話。劉方寸能讓馬永誌來找他們,說明馬永誌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原本僅屬於他們幾個人的秘密,無端端多出兩個知,且還是官家人——劉大力和班牧不似張鬆柏膽子那麼大,一時間腳步都亂了。
劉大力慢慢道:“這是要殺頭的。”
他攥緊了拳頭,狠狠盯著前麵馬永誌的身影。
張鬆柏連忙按著他肩膀,低聲道:“別!”
他方才才對劉大力起了殺心,此時卻要阻止他,隻不過因為害怕劉大力襲擊馬永誌不成,反而連累自己。劉大力性子暴躁,見他阻止自己,一雙血紅眼睛便盯緊了張鬆柏:“為什麼不動手?”
“若是姓劉的要揭發我們,早就揭發了,何必等到夜黑風高的時候再來找?”張鬆柏低聲道,“我懷疑,他是另有目的。”
劉大力追問:“什麼目的?”
班牧一直沒說話,此時才小聲插了一句:“是……要錢吧?”
“我不要你們的錢。”劉方寸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
他在九頭山上的居所比磚窯的地勢要高,煙塵上不去,因而此處仍舊幹淨整潔。院子不大,隻是管理磚窯時的一個落腳處,房中也十分空蕩,唯有四麵櫃子裏放著密密麻麻的簿冊。劉方寸就坐在桌後,眯著一雙綠豆眼,審視著眼前的三個人。
他久久不說話,張鬆柏等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隻覺得房子裏的沉默都仿佛有了形狀和重量,要把人的脊背壓下去。
“我,想讓你們幫個忙,做件事。”劉方寸終於開口,這次是開門見山了,“那種塌方,再來一次。”
三人都吃了一驚,齊齊抬頭看他。
“死一個人,我給你們六十兩。別死太多,十個左右就行。”劉方寸說,“就按照你們之前的法子做,三日之內辦好,行不行?”
張鬆柏呆愣半天,不敢相信。一個人六十兩,比之前還要多,而且是在官老爺的罩護之下殺人,可比他們自己來幹保險多了。
但,這也仍舊不尋常。
“就這樣?”劉大力滿腹狐疑。
“我隻有一個要求。”劉方寸突然壓低了聲音,這令房中其餘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愈加緊張起來,“死的人裏頭,一定要有王歡喜。”
張鬆柏和劉大力一愣:“誰是王歡喜?”
班牧卻嚇了一跳。他曉得誰是王歡喜,他跟那個人說過幾次話,身上的這把刀還是花了一兩銀子跟王歡喜買的。而且班牧還知道,王歡喜在來這個磚窯打苦工之前,是魯王府的一個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