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朝廷真正想要的,不是神鷹策和神鷹營的資料,而是這筆來之不易的錢。
連年災厄、邊疆告急、江湖聲盛,帝王權勢岌岌可危。遲夜白在心中飛快思索,借著蜷縮在側的機會,左手的兩根手指始終緊貼著手臂裏的鐵絲。
他相信文玄舟所說的不是危險,但也並不打算因為這點小傷就不敢動彈。
和失去右臂的功能相比,捕獲文玄舟顯然是更大的誘惑。他是司馬鳳和司馬良人的目標,也是保護傅孤晴等人的重要人質。隻要擒住文玄舟,隻要從文玄舟這兒問出當年神鷹策和神鷹營的事情,司馬良人便有了功勞,也就有了跟朝廷談判、保全家人的把握。
遲夜白謹慎而小心地摳著那根細細的鐵絲。
疼痛仍舊是存在的,但似乎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一開始沒有壓住聲音是因為痛楚著實來得太猛太烈,但這痛一旦持續不斷,他便漸漸適應,也漸漸可以忍下來了。
“你隻是想要錢?”遲夜白虛弱地開口,“不可能……你搗鼓出那麼多事情來,不可能隻是為了這筆金子。”
“人為財死,為何不可能?”文玄舟說。
“因為這樣太迂回了。”遲夜白嗆咳一聲,聲音也發抖,“你若是僅僅為了那筆金子,沒有必要去到處教唆別人殺人,也沒有必要一直緊跟著我們。”
“說得對。”文玄舟笑出聲來,“所以,你有答案了嗎?你摳了這麼久,那根鐵絲能拉出來了嗎?”
遲夜白的手頓時一頓。
文玄舟之所以沒有攻擊他,原來是已經知道了他的小動作。
“沒有用的。”文玄舟好聲好氣地說,“但你若自己不試一試,肯定不相信,對不對?”
遲夜白深吸一口氣,漸漸鬆開了手指。左手上都是自己的血,他輕輕握了握。他還有左手,還有兩條腿。
文玄舟聽到他沒了動靜,正要再次開口,忽然看到遲夜白側著身,狠狠往身後的牆壁上一撞。
右手用不了了,他便用右側肩膀發力撞擊牆壁,接著反彈回來的些許力氣,遲夜白左手在地上一撐,竟騰空躍起,雙腳踏向文玄舟胸口。
文玄舟險險必過,心頭忽地竄起一股怒火。
無論是現在或者剛才,遲夜白看似問了許多問題,但每一個問題的作用都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個青年對他的偉業不感興趣,對他的神鷹策和神鷹營更是毫無好奇之心——他隻想攻擊自己,並抓捕自己。
文玄舟又羞又惱,怒火頓生,接著轉身閃避之機,朝著遲夜白腰間刺出一劍。
但這招還未使老,他便聽到有細微的破空之聲隱隱傳來。
——是暗器!是鷹貝舍擅使的暗器!
文玄舟大吃一驚。鷹貝舍的暗器有不少是淬了劇毒的,不可沾身。他立刻收招,以劍身擋下了那幾枚叮當響的暗器。
隻是暗器撞在劍身上,他一聽聲音便知道不對。
這些不是鐵製的暗器,是骨頭。
是遲夜白方才從地上或者牆上扣下來的骨頭碎片。
意識到這一點,文玄舟背脊一寒:濃烈殺意正衝自己洶湧而來。
他不由得退了一步,亮出防禦的架勢。
但這步才退了半分,文玄舟便知道不好——他忘記了,自己身後就是那個貫通四層的空洞。
在栽下去的瞬間,他隻來得及一把抓住那根垂吊的繩索。
遲夜白已飛身趕下。
文玄舟臉上一熱,是血從上方滴了下來。
“遲夜白!!!”他大聲一吼,搏命一般將手裏的長劍朝上彈去。
長劍由下而上,刺向正沿著繩索下落的遲夜白!
遲夜白竟似無心躲避,隻稍稍側頭。劍刃劃過他臉頰,挑出一串血珠。
長劍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的手緊抓著繩索一抖一振,繩索立刻纏上了文玄舟雙腿。
遲夜白想抓文玄舟,文玄舟卻已經起了殺心。
趁著繩索震動之勢未消,他也抓著繩索先抖再振。繩索晃蕩著繞了一個圈,準確套在遲夜白頸上。
遲夜白沒想到文玄舟竟如何熟悉軟繩,右臂的疼痛也令他反應不及,繩索果真纏上他頸脖,頓時勒緊。
文玄舟在下方,重重墜著這繩子。繩上陳舊的血腥氣讓遲夜白頭暈腦脹,繩索越來越緊,未幾他已幾乎窒息。
“這是我的寨子!這是我的地方!”文玄舟瘋狂地大叫著,翻身重重拽扯繩索。
遲夜白已顧不上文玄舟了。他必須先自救。
他左手緊緊抓住頸脖上方繃得死緊的繩索,化春訣功力洶湧澎湃,注入繩索之中。
堅韌的繩索抖動幾下,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膨脹起來。待那處膨脹到極點,繩索中的纖維便一根根斷了。
文玄舟笑聲未歇,手中突然一鬆。他還未反應過來,遲夜白便已經和他一同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