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漸漸急了,粗大雨滴落在瓦上,啪啪作響。
司馬鳳靜等司馬良人說完才開口。
“我不會跟小白提的。”他平靜道,“我用別的方法去找這些資料。”
“沒有時間了。”司馬良人不滿地盯著他,“你不要意氣用事,不要讓私人感情蒙蔽!”
“你們當時都說他是因為看了太多、記得太多才會發狂的,而你明明就知道他發狂的真正原因!”司馬鳳終於提高了聲音,“若是讓小白再去回憶神鷹策的資料,若是他因為這樣而重新回到以前那種狀態裏呢?!”
“不會的!”司馬良人似是用盡了耐心,露出少有的不耐煩,“文玄舟教會他存放記憶的方法,而且他跟著你遊曆江湖這麼多年,早已不是那種看著拷問記錄就會發瘋的小孩了!”
司馬鳳突地一愣。他按著自己太陽穴,緊緊閉著眼睛。
司馬良人也是一驚:“兒子?頭疼嗎?還是眼睛……”
“爹,文玄舟……”司馬鳳低聲道,“文玄舟,他跟神鷹策是不是有關係?”
阿四一直緊張地聽著兩人對話,此時突然想起神鷹營殺人事件中,那位熱衷於教唆和指導的少年。
但那少年已經死了,縱使活著,年紀也與文玄舟大不相同。
“他是你在魯王府見到的。而他又反複多次地出現在我們接觸的這些案子之中。清平嶼命案裏,他幫著製作人麵燈,幫著製毒,幫著殺人。木棉人小時候曾在魯王府裏呆過,他是不是見過文玄舟?烏煙閣裏出現的三寸蛇,賀靈殺人的方法,傳說的秘密,無一不和文玄舟有關。”司馬鳳快速地說著,“爹,你記得那個挑撥神鷹營兩個派別鬥毆的少年嗎?他在教唆和指導別人殺人,和文玄舟……難道不像嗎?”
司馬良人眉頭緊鎖,手指捏著自己的小胡子,沒有動彈。
“他或者和神鷹營有關係,或者和神鷹策有關係……”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要去找遲夜白了。”司馬良人打斷了司馬鳳的話,“文玄舟和他有過很深的接觸,甚至觸碰了牧涯的記憶。你不想知道文玄舟是否動過什麼手腳麼?”
司馬鳳頓時說不出話。
阿四在心中輕歎一聲:少爺還是嫩了點,三言兩語就被老爺給繞了進去。
他正徑自想著,司馬良人扔過來一個紙團,砸中了他的腦門。
“阿四,你立刻到金煙池去找霜華。”司馬良人說,“請她到府上來。”
阿四愣住了:“現在?”
“現在。”
“可這是晚上,晚上是霜華姑娘待客的時間……這樣請來,太招搖了吧?”阿四猶豫道。
“無妨。”司馬良人點點頭,“你就跟人說是少爺請的,少爺十分思念霜華姑娘。他名聲不好,不會有人起疑。”
阿四:“……好。”
司馬鳳:“爹!”
司馬良人:“爹什麼爹,快想想怎麼跟牧涯提這件事!”
遲夜白打了個噴嚏。
他覺得有點冷。
海上風浪漸漸大了,雨也潑潑灑灑地落了下來。
他已經繞島走了一圈,渾身被淋得精濕,但仍舊沒找到清元子。走到最後,他在裸岩上發現一行大字。
“呆徒,我去陸上玩幾年”。
遲夜白看著那行字,輕歎一聲。岩下便是清元子棲身的山洞,他把自己的小船拖進山洞裏放好,自己也隨之鑽了進去。
雖然明知將要有台風,他還是執意溜走了。隻因青河分舍的頭領遣鷹回報,說許英一案已經解決,司馬鳳不日即可重見光明。他不敢見他,於是幹脆跑到這裏來了。
運起化春訣烤了兩隻鳥,囫圇吃下肚,遲夜白忽聽洞外風聲呼號不斷,便知道台風已經漸漸壓近了。
島上林木叢生,隻怕這場風過後,又得幾年才生得回來。
這麼大的台風並非每年都有。也因為這樣的台風,島上的樹木根係都紮得特別深。能被掀翻的都被掀翻了,沒法被掀翻的,則斷了些枝葉,又繼續年年生長,越來越繁茂。
遲夜白隻覺得有趣。風雨有風雨的路數,它們也有它們抵擋風雨的方法。
他吃飽了,又喝了點清水,在洞中開始打坐運功。
風雨呼嘯之聲十分嘈雜。他安然練完,睜眼看著麵前將滅未滅的一團篝火。
閉眼之後,篝火的形狀漸漸淡去,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另一團燈火緩慢顯現。
蓮花燈溫暖明亮,始終在那小童手裏,遙遙照著他。
遲夜白走過書架,身後沉沉的黑暗始終跟隨著他。一雙手從黑暗中伸出,總是試圖搭在他肩上。
他走了一段,忽然停了下來。
在走道盡頭的司馬鳳身後,竟緩緩浮出另一個人影。
遲夜白又驚又疑。他下意識想抽出佩劍,但腰上空空,什麼都沒有。
“司馬!過來!”他連忙喊那小童。
小小的司馬鳳卻沒有走。他抬頭看著自己身後的人,笑著把蓮花燈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