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鷹營起初是專門用於訓練新兵的機構,名為“營”,實際上是設立在皇城郊外的一處森嚴堡壘。
朝廷每年征兵,將其中一部分資質出色的新兵送到神鷹營,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這些新兵將不會回到普通的軍隊中,而是分散到各處機密機構執行任務。然而並不是所有入營的年輕人,最終都能獲得出營的機會。訓練成績太差,或者是在訓練中受傷而無法繼續執行任務的人,會在營內消失。
也就是被殺死。
神鷹營沒落於四十年前。因為從神鷹營中走出來的人幾乎個個仕途平坦,官運亨通,不少達官貴族想盡辦法把自己的孩子送進去,又想盡辦法保全自己孩子。至於他們能否學到本事,這不重要,在營內結識將軍、教頭和將來的同道,是最關鍵的事情。久而久之,神鷹營成為了一個變相的官宦訓練場,新丁們再無性命之憂。
二十年前發生的一件慘案,直接導致了神鷹營被取締。
當年照例有一批從應征新兵中挑揀出來的年輕人進入了神鷹營。這批年輕人中有八成都是貴族子弟,剩下的則是真正的平頭百姓。四個月後,營內發生了一件令朝野震驚的慘事:新兵中的兩個派別持械鬥毆,死亡二十餘人,傷者至少三十人。
身為精英訓練營,死傷的都是可以成為重要情報力量和戰鬥力量的能人,況且其中包括為數不少的官宦子弟,一時間,神鷹營成為了眾矢之的。
朝中各個派係各不信任,諸位父兄在悲痛之中,一致同意引入朝外力量調查,司馬良人於是在事發後的第二日立刻啟程,趕往京城。
鬥毆事件發生在深夜。
新兵裏分屬不同派係的年輕人靜悄悄地從床上爬起,躲過疏鬆的戒備,在神鷹營的夥房外聚集。他們手上的利器幾乎全都淬了毒,連那毒也是神鷹營內教導的內容之一,他們從草藥中提煉毒汁,但沒有按照要求稀釋後傾倒,反而偷偷藏起來,全都塗到了兵刃上。
教頭們趕到的時候鬥毆其實才剛剛開始,但為首的十餘位先鋒十分強悍,死了的二十多人幾乎都是在這時候受的重傷。
夥房外的廣場滿是屍體和血跡,年輕的兵士瘋狂地對砍、刺殺,教頭們不得不下了重手,將還活動的人全都點暈。
甘好聽了半天,扭頭好奇地問阿四:“那你怎麼說,是一個新兵殺的?不是他們互相殺的麼?”
“但是挑起派別之爭、指導用毒、查出戒備頻率的,全都是那個新兵。”阿四補充道。
司馬鳳點點頭:“沒錯。更有趣的是,那個新兵也受了傷,他就在鬥毆的人群裏。不過是輕傷,他躲在眾人之後。”
司馬良人在訊問傷員的時候,得到的都是“對方先挑釁”“他們主動和我們說爭奪地盤就要靠兵器說話”之類的證言。而最關鍵的幾個人都已經死去,案件一時間陷入膠著狀態。此時所有疑點都集中在兩個派係的頭領身上。兩個派係的頭領共六人,全都身亡,雖說是死無對證,但湊合眾人證言,勉強也算是有了確鑿的證據:就是這六個人挑起的。
司馬良人那時候已經準備結案了,但他帶去的仵作甘先生跟他說了一件怪事。
“甘先生?”甘好眉毛一動,“我爹?”
“正是。”司馬鳳說,“你爹告訴我爹,在眾多傷員中,有一個傷員的傷勢十分奇特。他身中七刀,刀刀避開了要害,而且從入刀角度來看,十有□□是自己刺的。”
“我爹不是負責搞屍體麼?怎麼連活人也要搞?”甘好疑惑道。
“當時人手不足,且這事情看似隻是新兵械鬥,實際上也牽扯到更深的朝廷根係。我爹讓甘先生注意傷者的情況,他便每個人都去瞧了一遍。”司馬鳳笑了笑,“多虧了他。”
那位自己刺了自己七刀的傷員立刻引起了司馬良人的注意。
在接觸他之前,司馬良人翻閱了他入營四個月的訓練記錄。
“這人是個孤兒,在入伍之前爹剛剛生病死了,因為沒錢吃飯,所以才去應征。他的所有科目幾乎都是不達標的,除了一門。”司馬鳳看著阿四,“還記得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