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汙血(10)(1 / 3)

同樣不相信的還有馬浩洋和甘好。

許英殺人無數,但在審訊中完全沒有表露出來,隻在這次遲夜白問出之後才透露了所謂“二弟”的存在。鷹貝舍的探子帶回來的信件裏確實說到許英有一個很小就夭折的弟弟。小兒子死後,陳氏再沒能生出孩子,於是許英即便不是什麼好苗子,也被家人看做唯一的血脈傳人,拚了命要保護他。

但這些前事,並不能說明許英講的是實話。按照他的說法,他從無殺人之心,全是“二弟”指示,令這多起命案都籠罩了詭怪的氣氛。

但馬浩洋並不管這許多。

“是他下的手,便是他的罪。”馬浩洋身材高大,滿麵紅光,是一個很精神的人,“不管這‘二弟’是真的存在,或是許英捏造出來的,總歸都是他動的手。與其把時間花在研究不知何跡的‘二弟’身上,不如先理清楚許英到底殺了多少人。”

他原本是看在甘好的麵子上放兩人進去,誰料竟立刻問出了想要的內容,於是對司馬鳳和遲夜白的信任頓時增加了許多。

“這許英應當是有殺人癖。”馬浩洋說,“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凶徒。這人與我平日裏審訊的犯人大不一樣,他似是對殺人這件事毫無感覺,也看不出有任何害怕與惋惜,殺了人,倒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似的。”

“殺人成癖者,與常人很不一樣。”司馬鳳一口氣喝光杯中濃茶,清了清嗓子後說道,“殺人對他們來說,就似弄死一個昆蟲。在他們眼中,人與昆蟲鳥獸沒有不同。容易被激怒,也容易做出衝動的行為。比如他殺死一家三口,隻是因為想喝粥,而那老夫妻沒有讓他進屋。但凡有些許常識,都不會這麼魯莽地動手的。”

“且沒有處理現場,也沒有擦拭自己鞋上的血跡,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要出城了。”

司馬鳳讚同了馬浩洋的話:“對的。他在一個普通人家長大,對生死總會有最基本的概念。但他每多殺一個人,每每輕易地取一個人性命,他對生死的看法就會模糊一些。他殺的人越多,對生和死的分別也就越模糊。”

馬浩洋點點頭:“因而才說殺人成癖,無法戒除。”

“而且他腦袋是肯定有問題的。”司馬鳳轉頭問遲夜白,“他當時保護左肩上那個‘二弟’的動作,你覺得是裝出來的還是下意識的?”

“下意識的。”遲夜白回答,“他的左眼因為受過傷,所以不太靈活。但隻要他察覺左肩可能會被鞭打,他的左眼就會立刻眨動顫抖,並且開始縮肩。”

馬浩洋呆了呆:他審訊的時候並未發現這樣的細節。“所以呢?”他連忙問。

“人確實是許英殺的。但這位‘二弟’,也不代表就不存在。”司馬鳳指指自己的腦袋,“他活著呢,在許英的腦袋裏,一直陪著他。”

阿四一直在司馬鳳身後仔細地聽,此時又覺得白毛汗飆出來了。

“‘二弟’是否指使他殺人,我們不確定。‘二弟’是否真的如他所說,是在保護許英,我們也不確定。但許英這樣自然的保護動作,至少說明了在他心裏,自己左肩上是坐著一個小孩的。”司馬鳳說道,“這位‘二弟’是他自己捏造出來的,但絕對對他有很大的影響。”

“所謂的‘二弟’指使殺人,不過是許英腦袋裏另一個自己說的話罷。”馬浩洋終於也反應過來。

“是的。”司馬鳳說,“許英患有殺人癖,且腦子不正常,這就是我的結論。但他不是傻子,他懂得怎樣最快、最狠地殺人,也懂得藏匿。這個人十分危險,一定要嚴加看管。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便是從他口裏挖出那三十多條無主的命案。”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許英說話含糊,顛三倒四,裝瘋賣傻。馬浩洋這邊的人無力做好這件事,他便幹脆委托司馬家去做了。司馬鳳對許英有莫大興趣,自然爽快地應承了下來,並承諾十日內會將完整的審訊卷宗交給馬浩洋。

回程的路上,司馬鳳為感謝甘好,特地請他到青河最好的酒樓吃了一頓飯。

此時雨仍舊未停,舉目盡是潮濕一片,樓上高高挑出的大紅燈盞映在水淋淋的牆上街上,化出一團團氤氳的紅色光團。

甘好一口氣叫了幾個大葷菜,吃得滿嘴是油。他還要了兩瓶烈酒,司馬鳳還以為他打算和眾人分喝,結果全進了自己肚子。

吃飽喝足,甘好的話也越來越多。

和甘樂意自小就開始學習仵作不同,他遊曆過許多地方。因為爹有了甘樂意這個弟子,對自己兒子四處浪蕩的行為也默默容忍了,甘好十幾歲時就在邊疆地帶跑了一圈,見識了諸多奇特草藥之後,他對製毒用毒產生了極大興趣,於是開始著力用心地鑽研。

“樂意不行,樂意這人真的不行。”甘好夾了一大筷子燈影牛肉絲塞進口裏,“他太死板,毫無趣味。你回家可以問問,他現在肯定還是個童男子,不識人間極樂的滋味。這個歲數還是童男,這輩子都沒救了。”

桌上另外三人的臉色都很微妙。

“甘先生這麼說,你的紅顏知己看來是不少啊?”司馬鳳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