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夜白:“……師父啊。”
清元子:“唉,好嘛。”
清元子有些不爽快。他著實喜歡司馬鳳,但遲夜白不樂意提,也不樂意他提,他隻好不說話了。
師徒二人吃飽喝足了,盤坐在山崖上運功。清元子與他對坐,兩人中間燃著一根蠟燭。海風從海麵、從崖上呼嘯而過,但那蠟燭的火柱卻不動不搖,穩穩當當,是被兩人的真氣護住了。隻是此時白日煌煌,蒼天湯湯,在火烈日頭底下點蠟燭,怎麼看怎麼古怪。這蠟燭卻不是用於照明的,是清元子測試遲夜白化春訣功力的工具。
海浪拍擊岩石之聲遠遠傳來。那聲音也像海浪一樣,翻騰滾蕩,似是永無盡頭,又似永遠充滿力量。
遲夜白閉目運功,走完兩個小周天再睜眼,發現那蠟燭的火光比之前更盛,正筆筆剝剝燒得歡快。清元子一根手指按在地麵上,遲夜白感到地麵微微發熱,那蠟燭晃晃悠悠,竟立不穩。他連忙伸手去扶著,卻發現燭下的蠟塊裂開了一道小口,兩片緊緊閉合的小葉片正從那小口鑽出來,以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
遲夜白:“……”
他抬頭看清元子,清元子也恰好睜開了眼,見那小苗長了出來,十分高興:“師父厲害不?”
遲夜白:“厲害。”
清元子:“……你這娃娃不好玩。再欽佩一點兒!再崇拜一點兒!就……就司馬鳳平時跟我講話那口吻,說一句嘛。”
遲夜白張張口,但始終講不出來。司馬鳳是怎麼誇清元子的,他自然隨時都想得起來,可那口吻他實在是模仿不來。清元子炫技成功,但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讚美,有些失望,伸手拔了那根小苗扔了。
“師父,你真的想不起來我小時候的事情麼?”遲夜白清清嗓子,回憶著司馬鳳平日裏掛在自己背上和胳膊上時發音的特點,“我也不可能去問我爹娘,他們不會說的。問司馬鳳和伯伯晴姨,那也不太好,畢竟不是一家人。師父,隻有你能幫我了。”
清元子皺著眉頭抿嘴,嗯嗯嗯了半天,吐出一口氣:“學得不像。”
遲夜白:“……唉,師父。”
“師父不能說。”清元子拍拍他的手背,難得顯出些長者的風度,“但師父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你小時候發生的那些都是小事情。隻是你一直都記得太多,自己又不懂得如何整理,積累著積累著,最後就爆發了。既然你想不起來,那就不要勉強去想了。很辛苦,且萬一又回到以前那狀態,可怎麼是好?”
“……你和司馬鳳說的話一模一樣。”遲夜白假裝撒嬌不成功,又恢複成了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你們才應該是師徒。”
清元子盯著遲夜白,眨眨眼睛。他不太確定自己這個小徒弟是不是在吃醋,也不確定是吃自己的醋,還是吃司馬鳳這個娃娃的醋。清元子不懂得如何處理這些事情,揉揉他腦袋:“好啦,為師要去摘菜了。今晚給你做好吃的。”
遲夜白點點頭,知道清元子是不可能跟自己說出以前的事情了。可清元子說的話卻很值得推敲:他不說以前沒什麼事情,隻說以前發生的都是“小事情”,不說自己不知道,隻強調“不能說”。
清元子蹦著走了,臨走時還突地回頭提醒他:“別進你那個黑屋子。”
遲夜白:“我有辦法出來。”
清元子:“什麼辦法?”
遲夜白:“總之有辦法。”
眼見清元子滿懷疑竇地跑了,遲夜白獨自一人走下山崖,鑽進陰涼的密林中。他實在太想知道自己的回憶裏為何會出現“夜獵”這樣古怪的東西,終於還是忍不住,坐在一個避風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