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不深,水剛沒過膝蓋。但人這樣突然地進了水,無論在陸上多麼風流倜儻,也始終是狼狽的。
遲夜白站在水中,春天未消散的寒意從腳底往上竄,令他有些冷,又有些清醒。正想說話,司馬鳳也嘩啦一聲跳了進來。
“……”遲夜白不解,“你進來做什麼?”
“你沒事吧?”司馬鳳的臉有些白,“對不住。”
“我沒事。”遲夜白知道他畏水,讓他且先上岸,“你上去吧。”
“可我心裏挺高興的。”司馬鳳突然說。
遲夜白:“……”
他有點頭疼,又有些許緊張,眼神垂下來,看著浮在水麵上的落花。落花隨著漣漪在兩人濕透了的衣褲邊上打轉。司馬鳳拉他的手,遲夜白掙了掙,沒掙開,便放棄了。他感覺司馬鳳的手涼得厲害,還有些微微顫抖。
司馬鳳幼時在水裏撲騰過幾回,差點有死無生,因而不僅他自己,就連他家裏人和遲夜白都知道他怕水怕得不得了。遲夜白見他踏了進來,心頭的一絲怨懟便沒了蹤跡,隻覺得柔軟。司馬鳳見他沒動靜,連忙抓起他的手親了親。
遲夜白:“……”
司馬鳳:“小白,我是認真的。”
遲夜白在他手裏攥了個拳頭,控製著不去打他。
司馬鳳:“我說了多少年了,你總是不信我。”
遲夜白搖搖頭,隻當聽不懂。“玩笑歸玩笑,大家都別當真。”他慢慢將手抽回,“你得記住你是誰,我也得記住我是誰。”
他抬腿上了岸,留司馬鳳一個人站在池子裏,半晌才慢慢走上來。
遲夜白沿著走廊踱回房。用內勁一分分烘幹衣褲的時候,他想起了在慶安城調查木棉人時發生的事情。
慶安城是鬱瀾江上的大港口,十分繁華。與慶安城隔江相對的,是因堡主出家且身亡而急速敗落的辛家堡。
當年舉辦的武林大會開了三天三夜。辛家堡這地塊太值錢,江湖人吵鬧不休爭執不斷。所有人都覬覦著辛家堡這地塊,紛紛拋出各路人情,要給自己爭取。武林盟主林少意一直保持著沉默,隻在幾個關鍵時刻起身說了些話,把爭議的重點拉回到少意盟和辛家堡的恩怨上。林少意的少意盟也在鬱瀾江邊上,因為和辛家堡的陳年舊怨而遭到辛家堡堡主的報複,最終火燒少意盟。少意盟大火一役中,林少意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和不少人手,少意盟損毀嚴重,前去援助的武林人士也死傷無數。林少意是辛家堡地塊最有力,也最有道理的競爭者。
如今堡主已死,其夫人也自縊身亡,倒是留了個孩子——可那不懂事的小童如今也在少意盟,被少意盟照顧著。武林大會最後,武當來的風雷子和少林性海方丈一錘定音:就給了少意盟吧,死了那麼多人,如今也沒什麼可賠償的了,且讓他拿去。
少意盟拿下了辛家堡之後,立刻著手改造。林少意想把它改建成一個與慶安城相對的港口,並取名為“永安港”。
慶安原本已經是鬱瀾江上的大港,在爭奪辛家堡地皮的時候,朝廷也借助幾個江湖幫派的勢力要插一腳,就是想拿下辛家堡,將其和慶安城的港口一同改建為一個貫通大江兩側的巨港。如今辛家堡和少意盟拿下,林少意做的事情和朝廷所想差不多。
當時司馬鳳和遲夜白剛剛解決了木棉人事件,聽聞盟主林少意正在永安港的工地,便去拜會他。
三人年紀相仿,當年少意盟大火之時和之後的調查中,司馬鳳和遲夜白都出了大力,林少意將兩人看作知交,熱情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