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自去找的他。”阿四點了點頭,“人十分瘦小幹癟,話不多。我探過他雙手,其中左手筋脈受過傷,提不了重物,他不可能有力氣擰斷她們的手腳。”
司馬鳳略顯沮喪:“好,快回去吧,不要耽擱。”
慕容海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我跟甘樂意再查查屍體。”司馬鳳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看著遲夜白,“你也回去吧。”
“我陪你。”遲夜白說。
司馬鳳搖搖頭:“你不喜歡看屍體,陪不了我。這幾天你們也累了,先休息吧。”
他走回趙家巷的身影很有些頹唐。冷清的巷子盡頭是蓬陽最大的銷金窟金煙池,燈紅酒綠,歌舞喧天,前幾日還為姐妹橫死而哭泣的女人們已經重新塗抹了脂粉,笑意盈盈。輕紗在夜風中揚起,滾滾蕩蕩,像一縷無依無靠的魂魄。
遲夜白回的是鷹貝舍在蓬陽修築的別院。
這別院當時是他的娘親著意要買下的,一來是方便自己跟傅孤晴逛街說話,二來是方便自己兒子跟傅孤晴的兒子逛街說話。別院不大,但十分幹淨整潔,是遲夜白的另一個家。
回來的路上慕容海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何凶手一定要挑穿著青蓮色繡鞋和係絳紅色發帶的女子下手?”
“不是普通女子,是煙花地的姑娘。”遲夜白騎在馬上,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說,“他選擇煙花女子,是因為她們最低賤最卑下,死了也不會有人緊張,是最合適的虐殺對象。至於青蓮色繡鞋和絳紅色發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又特別難查。”慕容海歎了口氣,“莫非是曾有青蓮色繡鞋和絳紅色發帶的煙花女子負了那凶手?或是與凶手有仇?”
“不知道。”遲夜白興致也不是很高,“待我再想想吧。”
慕容海轉了轉眼珠子,大概猜到自己當家是為了什麼不高興。“司馬少爺平日是嬉皮笑臉,但遇上緊要事情的時候還是很有世家子弟的風範。說話間語氣衝了點,當家大人大量,就不要與他計較了。”慕容海笑道,“若是以前小時候,你倆打一架也就過去了,難道現在心裏有了不痛快,還要再打一架麼?”
慕容海不說,遲夜白差點把自己想揍一頓司馬鳳的想法忘記了。他想了想,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笑意:“是啊,沒錯,還是得打一架。”
慕容海:“……我不是這個意思。”
遲夜白:“我是這個意思。到家了,你去歇著吧,我想想繡鞋和發帶的事情。”
在書房裏找出寧神香點上,遲夜白端坐在案前,提筆畫了兩雙鞋。一雙是小雁腳上的,繡兩朵重瓣碧桃,一雙是春桐腳上的,繡兩隻翠嘴黃鶯。
他閉上眼睛,沉入黑暗之中。
無邊無垠的房間,無數高大的書架。他站在寒冷和黑暗之中,在半明半昧的燈光裏快速地往前走。
會跟繡鞋、發帶相關的,是每一年蓬陽的異物誌、商賈往書、商鋪登記冊。他其實並不知道從何處尋起,隻能先隨手抓下一本登記冊,匆匆翻開。
如果凶手不是蓬陽人呢?
如果凶手年長於自己,而他所處的年份資料自己從未看過呢?
遲夜白暫時放下這兩個可能性,飛快地翻找著。書頁之中騰起無數楷體小字,撲到他眼前來,可沒有一個是他想要找的。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的商鋪登記冊裏都有售賣青蓮色繡鞋和絳紅色發帶的鋪子,可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可循的線索。
房間裏越來越冷了。遲夜白覺得自己似是在發抖。在晦暗燈光的源頭,有一些影影綽綽的人立著,他分辨不清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