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令人心想石家園(2 / 2)

李若荷一時大驚,臉色通紅,說道:“袁大哥,你怎麼能說出這樣話來?”袁子期歎了口氣,說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共屋而居,你真當我是那種人嗎?”李若荷轉頭道:“那時,不是你受傷,便是我得病,與今日不能同日而語。”袁子期道:“那你意思是今日我受傷了,你便陪我?那容易,你打我一掌便是。”李若荷急道:“不是這麼回事,這……”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他。袁子期黯然道:“算了,你回去吧。今晚我隻是感到很孤單,沒有一個人能陪我入睡。有些話我也不能和歸雁說,誒!”

李若荷聽他這麼說,心裏軟了下來,搖頭說道:“我陪你便是。”走過去閂上了門。袁子期淚猶在眼,臉上卻微現喜色,說道:“你睡床上,我靠在床位坐著便能睡。”李若荷嗯了一聲,吹滅了油燈,脫去外裙,徑自上了床卻拉緊了被子。袁子期輕聲在床位坐了下來,輕聲哼唱。

“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曲律低愁,聲調哀怨。李若荷恍惚間覺得自己聽到過這首歌,卻記不得什麼時候聽到,一時好奇,坐了起來。等唱到第三遍時,猛的響起那日得知武元衡被刺後,母親曾經唱著這首曲子,而父親則親自撫簫相和。她突地跳下了床,急切的問道:“袁大哥,你從哪裏聽來這首曲子的?”

袁子期一愣,盯著李若荷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你聽到過這首曲子?”李若荷但覺袁子期的眼睛在黑暗中亦能熠熠生輝,好像有什麼光照著似得。她恩了一下,說道:“恩恩,我聽我娘親唱過。”袁子期不由好奇,說道:“這不可能,這兩句詩是成都一位女才子所做,你母親怎會知曉?”

李若荷道:“不是詩,詩句全然不同,但是曲調一模一樣。”他記性甚好,當日聽得母親在家中吟唱良久,微一思索,便依照向調唱道:“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妝入夢來。若到越溪逢越女,紅蓮池裏白蓮開。”語音清脆,取代哦婉轉,正是向才袁子期所唱的曲調。

袁子期更是驚奇,他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二人邊坐在黑暗中各自思索。袁子期想了一會兒道:“荷兒,令堂是不是從蜀中而去京城?”

李若荷思索半晌,說道:“我沒聽我母親說起過蜀地之事,怕是不是川人。袁大哥,你先說,寫這詩的女才子是誰?”

袁子期又有望著窗子,像是能從緊閉著的窗子中看透一樣。他輕聲道:“這位女才子姓薛,名濤,表字洪度,那是成都有名的詩人,蜀中之人,多呼她為‘掃眉才子’。”李若荷啊了一聲,說道:“便是那位人稱女校書的薛濤?我在京城中也聽說過她的詩名。”

袁子期又道:“剛剛我唱的那曲子,本來詩名叫做送友人,甚是有名,人多傳唱。此絕一出,世人比之以王摩詰的陽關曲,一時傳唱不絕。”李若荷道:“今日如此,你為什麼又說著曲子隻在成都才有那?”

袁子期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是因為世間傳唱的和她本人唱的全然不一樣。世間傳唱的多取變徵之音,而她本人唱的卻是商調。”李若荷撇了下嘴,雖然在暗中也看不到,微帶不屑的說道:“說道好像你見過她人似得。”

袁子期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以為我隻是在胡說啊?我當日見過她。她一直就住在涴花溪,還養了一直孔雀,我小時經常帶著我妹妹去看孔雀。”

李若荷第一次聽他說起妹妹,不由接道:“你還有個妹妹?她心中在哪,還在成都嗎?”袁子期像是一下子黯然了下來,低聲道:“我把她嫁去西域了。”李若荷啊了一聲,歎氣道:“你這麼會把妹妹嫁這麼遠啊。我一直以為,你和柳浥雨一樣都是隻有一個人。”

袁子期在暗中一動不動,良久才說:“我也是沒辦法,況且,是她自己為了我,一定要嫁過去的。”說完這句,似是動了一下,卻不在說話。李若荷知道他看到是為他妹妹之事憂傷,等了一會,又將話引到了那首歌上,卻不再去提他家裏之事。二人討論了一番,卻總是得不到要領,隨著夜晚漸深,漸漸的二人說話之聲也越來越輕,先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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