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傍人不知夢中事(2 / 2)

他突然感到,能過上這樣一種生活未嚐不是種幸福。師父最後一次在那個藏著斷劍的洞前的一番話一時間又冒了出來,就像師父在他耳邊慢慢的,清晰的說著一樣。

“輕塵啊,你人品武功,我那是很放心的。有很多事,現在對你說了你一定不會了解,隻望你將來真正遇到的時候,會好好的想想。建功立業,開宗掌門,這些都不是大事,一粥一飯,才是天下之本。”

他端著碗,強忍著眼淚流下。

當李若荷看到路上遠遠駛的那輛富貴輝煌的馬車上坐著的居然是歸雁時,她心裏就在想,千萬不要看到袁子期,千萬不要看到袁子期,萬一真看到這臭和尚,就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然後狠狠抽他兩個嘴巴,在和他說柳浥雨那渾人已經被自己殺了,看他還能怎麼樣。

結果,連她自己讀想不到的是,一上車他看到袁子期時,居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而且居然抱著袁子期嚎啕大哭個不停,等到由大哭轉為啜泣時,已經伏在袁子期的懷裏哭了足足兩刻有餘。

她抽抽搭搭的說完整個事情後,卻發現袁子期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不由心中大窘,用力推開袁子期,坐到窗邊,輕聲罵道:“你們兩兄弟,都不是好人!”

袁子期拉住她手,李若荷想要脫開,袁子期卻一直拉住,李若荷擺了兩次也就作罷。袁子期看著她,直看的她臉色發紅。

外邊傳來聲聲雁鳴,呀呀之聲仿佛就在頭頂。袁子期長歎一聲,說道:“李姑娘,聽我一句勸,輕塵非君良偶。”

李若荷睜大眼睛奇道:“我還以為你要勸我回家,誰知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柳浥雨這渾人是不是你兄弟?你這大哥做的也真夠不講義氣,背後說兄弟不是。”

袁子期搖頭道:“正因為輕塵是我唯一的兄弟,我才說出這句話來。我且問你,你喜歡輕塵,是喜歡他哪點?”

李若荷第一次被袁子期明明白白說破心事,心中不由一驚,待到想要說出自己喜歡柳浥雨的哪些,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說不出來。她訥訥地說:“我喜歡……喜歡……”

“你說不出來?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喜歡的?就聽說了一些他的事情,然後以為他就是東床快婿了?”袁子期道:“柳浥雨和我不同,他生在太白,是名門弟子,名震河洛,又喜穿白衣如雪,加之青春年少,江湖上說起他,無不目之為當今武林翹楚,是不是?”

他接著靠著車窗低聲吟道:“將仲子兮,無逾我裏。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是也不是?”

李若荷聽他吟哦,不由呆住了。“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自己拋家別路,風塵千裏,追隨他從長安道洛陽,但他好像對自己又無愛憐之意,每次見麵總是三言兩語,得知自己是永寧縣主後,更是處處謹慎,全不似她心中的江湖豪傑爽氣之樣,更像個亦步亦趨的太學生[唐代國子監,有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高宗龍朔二年(公元662年),又在東都洛陽設立了一個國子監,與長安國子監合稱“兩監”。學生一般按慣例統稱太學生。]。而昨日在佛光寺廢墟前,柳浥雨更是不出一言,還打傷了自己。

“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自己本是宗室,兼之父母膝下就她一個女兒,柳浥雨此次和袁子期一起在佛光寺助圓靜等反賊抵擋王師,若不是自己舍命相救,恐怕二人早已殞命。這父母一關,怕極是難過。自己如此愛慕柳浥雨,難道真是心中那一時興起?

她轉過頭,看著袁子期,袁子期也正看著他。她突然覺得袁子期都比柳浥雨要真實的多,至少袁子期不會拋下她,不管是自己越過去,還是暈過去。

她突然覺得袁子期一直抓著她的手也沒那麼難受了,但她還是輕輕掙脫出來,用一種很輕的蚊蠅般的聲音說道:“那你又對他知道多少?我是說,你怎麼知道的?”

袁子期抿嘴微笑,但眼睛卻閃出無奈的眼神。他徐徐說道:“我知道,你還是想聽輕塵的事。現在我們離汴州尚遠,我不妨說點我和輕塵的往事,聊解長途之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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