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榆溪戰中金仆姑(2 / 2)

柳浥雨道:“師父曾言,天道二百年一變,以有漢之強,尚不能違此天道。”袁子期道:“你太白和我近親,號俱屬道門,但內外有別,你太白一向多熱心朝廷,頗知政策,我本以為你師父張真人必然教你為政之道。加之你派中多有人在朝廷,就算身在草莽也會預廟堂之事,卻不想你渾渾沌沌天真,全不似你派中人,以修道為名,暗行左右天下之事。難怪張真人臨逝也要將你趕出門牆。”

柳浥雨與袁子期相交日久,卻從未聽到他說這這種話,不由瞪大了眼,困意全無。想反駁他有違師門,但轉念間,想到自己被逐出太白,加之二師兄韋曠在朝為貴官。八姐賀蘭文彪也是宮中女官,四師兄、五師兄也為朝廷作過不少機密之事。不由無話可說。

再想自己在山上時,師父有時與大家會談天下大道,卻不讓他聽,而每次單獨與他相談時,卻又總是對他說,不必將君主之道看得太重,甚至正邪之分也不必執著,又說他天性太善良,太白實在並不是一個留他的至善之地,種種前事,以前從未想過,此刻聽袁子期這一說,就像千頭萬緒中隱隱找到了節點,許多奇怪之事好像能連串起來,他一細想,卻又倍感混亂。

袁子期見他瞪大眼睛,卻又神色奇怪,卻也不為忤意,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番話,要在平時,當兄弟的自不會冒然說與你,也不過在心中暗想而已,但今日之情勢極危,稍有差池,吳元濟的救兵不來,你我也許天人永隔,你今後之事做兄弟的倒也有點擔憂。是故冒昧指摘你派中事。”見柳浥雨仍是雙目茫然,像在微微搖頭,伸手拂他頭發,道:“輕塵,你在想什麼?”

柳浥雨愰如夢中驚醒,突道:“大哥 ,我想起,師父給我的遺言中說我身為天下之關係,還說是他負我,然不會因為二十年師生之情逼我,這是天大之事,為何他生前從來不和我說一句?這其中倒底有什麼難言之隱?”

話間,殿牆不斷震動,染上灰塵簌簌而下,柳浥雨突然坐了起來,說道:“以前,我談這些的時候,全不知所言,但此時生死當口,我倒突然像是記起往事一樣,我記得我極幼之時,師父曾帶我去一個地方,好像供養著幾位牌位,後來再也沒有去過了,這其中一定有關係!”

袁子期正猶豫間,頂上轟隆聲響,一大塊塵土落下,想是王茂元用大石塊投來,想擊破殿頂,但圓淨修殿之進想的甚為周到, 這一下重擊竟不能將主梁打折,隻是擊得略有下凹,外麵人聲鼎沸,袁子期從窗欞中看出,見官軍呐喊而來,還有數十人手持巨槌,不由心急,一拉柳浥雨道:“輕塵,此殿危急,先打退進攻再說!”柳浥雨猛一轉頭,拔出玉具,見劍身已是通紅。

李佑的刀身也已全作紅色,卻是血染而成,他的戰馬早已被射死,他步行而戰:邊上鄧懷金也是血戰而前,張伯良的精騎蜂擁而上,刀刃在初升旭日下映出炫目的紅影,直照著眼中全是紅色。李佑大喝而前,一把開山刀舞的像是一團紅光,活像一個地獄中剛爬出來的閻羅。幾匹馬從李佑身邊奔踏而過,將鄧懷金隔開,李佑大叫。舉刀隔開,卻見身邊一匹馬長嘶倒地,一人從血堆中爬也起來,卻正是鄧懷金,大聲喊道:“李佑!李佑!五月此地之恥,你可有記得!”

李佑一震,怒聲長嘯,原來已被張伯良精騎衝散的淮西軍隻聽他一聲怒號,複又成陣,向北衝擊,李佑一人步戰當先,猛砍直斫,忠武軍騎將雖然英勇,卻也擋不住他如瘋狗般進擊,鄧懷金初時與他一般出陣,此刻已落後他不下三丈。

張伯良見忠武軍節節敗退,李佑又拚死而前,心中著急,隻盼李光顏援軍速至,但此時回頭望去,俱是一片寧靜,何曾看到有人渡河前來。他一次又一次殺回陣中,可每一次,都被李佑等人打退。

從早至午,上萬人在淮河南岸亂成一團,等到巳時時分,忽然數騎馬從北麵疾速而來。張伯良大喜,抽身回陣,誰知前來的那三騎馬尚未停住,有一人從馬上倒掛下來,接著,又一人緩緩下馬,張伯良睜眼一看,那個身上竟有兩支極長的羽箭。跟在最前麵的那人勒住馬,大聲喊道:“張將軍,諸位撤軍!淮西軍又有近萬人朝這邊衝來,領頭大將就是董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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