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說的幾近於公理,田纖纖隻能點頭承認,然後就聽林婉兒繼續說了下去:“如此人物,怎會說不好學的,便不教了?姐姐這樣解讀,顯然與夫子的為人是衝突的,料必不是夫子真意,所以我說姐姐此言大謬。”
這幾句結語一出,田纖纖就知道自己反駁不了,隻是她在家裏也見過父兄清談,知道現在這局麵還不算輸,林婉兒要想獲勝,至少也要給出一個解讀。
田纖纖並不信林婉兒真的懂經義,便微微一笑,幹脆反問了句:“哦?那妹妹你說何故‘不可使知之’?”
《論語》一書是前世很多學者都討論過的,林婉兒可以說是相當的熟,當下就挺了挺腰,直接說了起來:“此句姐姐讀的有誤,且聽我讀,‘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句話很好翻譯,就是百姓可以,就讓他們自行發展,百姓不行,就要讓他們明白事理。
田纖纖聽的一愣,她沒想到林婉兒居然敢不用先賢的斷句文法,自己就來解釋了,這是種相當狂妄的行為,可還沒等她開口訓斥,就聽到林婉兒又說了下去。
“姐姐再聽,‘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麼一斷,這句的意思又變了,這句解釋過來就是:老百姓在官府的管理下,聽從官府的命令,那麼不能任其發展,而是要教化萬民。
這兩種釋義一出,田纖纖的臉就青了,這兩種斷句雖然在後世已經爛大街了,可在這個年代卻是蕩魂攝魄、發人深醒的。
不要說是田纖纖了,哪怕是她父兄也不會有這種思想深度,這根本就是一麵倒的局勢了,還怎麼清談?怎麼辯論?
不能辯了,便隻能扣大帽子,田纖纖把書往桌子上一摔:“你,你,安敢曲解聖賢之言!”
這罪名很重,林婉兒自然不會認下,她衝著劉子熙盈盈一拜:“王爺,觀一木,豈能見森森之林?要理解聖人說的話,自然要看聖人一生所言所行,管中窺豹豈不可笑?再者,百家爭鳴方是盛世,此句何意王爺自有判斷,妾身卻不敢擔這曲解的罪名!”
這是把判斷的全力推到了劉子熙身上,田纖纖心裏咯噔就是一震——劉子熙年歲日長,自然有自己的判斷,可不是那麼好忽悠的。再說,剛才二女論調誰高誰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一局自己竟輸得如此之慘!
這時候不能讓王爺說話,王爺要是開口定出了輸贏,那田纖纖就再也沒臉進書房了,以後見到林婉兒都要退避三舍,這可不是田纖纖能接受的。
怎麼辦,怎麼辦?田纖纖想不出辦法,也沒法辯駁,幹脆一捂臉,哭著就跑出去了……
劉子熙正聽得精彩,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他直接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想去追田纖纖,可邁出兩步又覺得不妥,便這麼站住了。
“婉兒你不錯,你師從哪位大儒?”
林婉兒搖了搖頭:“妾身不曾進學,不怕王爺笑話,剛才的詩集妾身都讀不明白,還想著借王爺兩卷書,識識字。”
劉子熙心下大奇:“哦?這倒有趣,那剛才的釋義是何人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