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侯超身邊坐下來,侯超麻利地脫了雪地靴,他的腳已經冰涼冰涼的。

侯超說:“麻了,頭兒,真麻了,沒感覺了。”

我說:“那是凍麻木了,暖過來還要痛呢。”

胡靈拿起侯超的一隻雪地靴看了看,一下摔到雪地上,衝口而出:“你媽太不負責了!”

侯超替媽媽辯解說:“百分百不是。”

我抓出一把草使勁搓,然後塞進侯超的雪地靴裏,盡量塞多些。弄好後我對侯超說:“好了,穿上試試。”

林雷不解地問:“這是草啊!你當鴨絨用嗎?”

侯超在我的示意下穿好雪地靴站起來走了走。

突然他驚喜地喊道:“頭兒!我腳熱乎了,還有點兒針刺的感覺。”

我高興地一下躺倒了,在雪地打個滾,說:“果然是烏拉草!太棒了,真給力!”

胡靈朝我的腳拍了一下,說:“什麼烏拉草?看把你美的。”

林雷也看著我。

我坐起來說:“烏拉草是東北三寶之一,割下來曬幹,冬天放鞋裏可以暖腳。”

林雷哼一聲不服氣地說:“不對呀!東北三寶是人參,貂皮,鹿茸角,可沒有破草。”

我解釋說:“你說的是新三寶,我說的是老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民國以前,東北人冬天沒有雪地靴穿,他們就用獸皮做成鞋,把烏拉草放在裏麵當棉花。那種鞋叫烏拉鞋。得了,教不了你們太多。侯超,你帶上這些草,鞋裏的烏拉草濕了就換。我們走了。”

我站起身打量了下側前方的大雪坡,這雪坡的坡度在30度以上,有100多米長。上麵的雪厚有20多厘米,在陽光下鬧眼睛。

“我們不往12點鍾方向直走了。從這雪坡下去,過山溝向10點鍾方向走。然後轉向11點鍾、12點鍾、1點鍾到4點鍾方向,這是一個180度的大半徑。我們用72小時去5點鍾方向的石湖,從石湖上火車回家。”說著我用白圍巾把脖子圍好,“跟我來。”

我把大背包放雪地上,趴在上麵,用雙手推著背包,雙腳蹬雪地,嘴裏大喊:“衝啊!”背包在前可以保護我的臉。

在胡靈的笑聲裏我推著背包向雪坡下滑去。我用雙腳掌握方向,避免下滑、打橫、翻跟鬥。我越滑越快,不一會兒就衝到了100米下的深雪溝裏。

我翻身爬起來,這山溝裏的積雪近一米深,真是太好了,可以當緩衝墊。

我解開圍巾拍打身上的雪,同時抬頭看了看山坡上的人,揮手叫他們往下滑。

侯超很勇敢,趴在雪地上學我的樣子往下滑。可是這家夥不會用雙腳掌控方向,滑著滑著他就開始驚叫,身體打橫,人包分離,背包自個滑到前麵去了……侯超又一聲“啊——”姿勢已經變成了頭朝上腳朝下的樣子。但還沒完,因為侯超個頭小阻力小,他滑至中途身體就在雪坡上打十字轉了,轉著轉著,噗一下就衝進山溝裏的積雪中,腦袋和上半身都看不見了,隻剩雙腳在雪外亂蹬。

我趕緊過去抱住侯超的兩隻腳把他從雪裏拽出來。侯超抹了一把臉上的雪,大吼了一聲:“好玩!我再玩一次。”

我一把將侯超推倒在雪裏,原來他還玩得起勁呢!我不理他了,揮手叫胡靈和林雷快下來。

胡靈衝林雷擺手叫林雷先下,而林雷搖頭擺手叫胡靈先下。兩個人都有點兒害怕。

侯超站了起來,大聲喊道:“胡靈,別擔心,有我哪!我能接住你。”

胡靈終於鼓起了勇氣,可她沒有背上背包,也沒有放下背包滑行,而是抱著背包往下走,弓著腰曲著腿,一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樣子。

侯超不滿地說:“笨死了。”

我知道胡靈肯定會摔跤,眯著眼睛等著看好戲。

沒一會兒,胡靈腳下就一滑,“啊”一聲叫,一個屁墩坐下,人包自然分離了。包往下滑,她也往下滑。她驚叫著在雪坡上轉了個身,後背衝下,緊接著仰天躺倒在雪坡上。這下滑得更快了。隻見一塊醒目的紅色像小旋風一樣從雪坡上衝下來,馬上衝到山溝邊,就快衝進深雪裏了。

侯超發出一聲怪叫,趕緊撲了上去,一下壓住了胡靈的雙腿,使胡靈免出侯超剛才紮進雪裏的糗事。

胡靈不叫了,躺在雪地上衝天咯咯笑。突然她衝我大吼起來:“你幹嗎不幫忙接我?”

我說:“我幹嗎接你:我是為了讓你完整地體驗一下。”

胡靈一下坐起來,又扭頭衝侯超吼:“你幹嗎接我?”

侯超也吼:“我反應太快了,行了吧。”

最後是林雷。

林雷一隻手拽著背包,側身小心翼翼地往雪坡下走。

胡靈站起來揮手衝林雷喊:“摔跤,摔跤,滾地雷!天啊!太好玩了!”

林雷不應該拽著大背包,下坡不好保持平衡。隻見她一步跨大了,背包撞到了林雷後腿彎,林雷腳一軟,“啊”一聲尖叫,一個跟頭仰天摔倒了,還壓在了背包上。隨後她腳衝下壓著背包向下滑,又滑出一個打橫的滾翻。人包分離了,她橫著向下滑,又變了縱向,滑速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就尖叫著衝進了山溝的深雪裏。她比侯超好點兒,隻是腦袋鑽進了雪裏,四肢在雪外像四顆黃皮大蔥。

侯超衝過去把林雷拉出來,幫林雷把腦袋上的雪拍下去,嘴裏還說著:“太值錢了,挖出一個大個兒的黃人參。”

林雷晃晃腦袋,拍拍臉,興奮地說:“真刺激,再來一次怎麼樣?”

我搖搖頭,說:“收包前進,再來一次就少了回味了。”

大家整頓了一下,背上背包,我抬頭看了看太陽,找準10點鍾的方向,就帶他們從山溝裏趟開雪路向對麵的山坡走去。

林雷走在我身側,她回頭看了看我們滑下的雪坡說:“我們破壞了美景,留下了一片狼藉。”

我們沒搭理林雷,這家夥變得愛感慨了。

前麵是一大片白樺樹林,棵棵樹身上都暴皮開花了。我們感覺空空曠曠的,走進去才發現高大的樹多已砍伐,留下一個個無可奈何的大樹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