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包裏東西很多嗎?背不動的小老頭兒樣兒。”
侯超笑了一下,頭上的滑雪帽歪到了一邊,圍巾上盡是呼出的氣結成的白霜。我知道,在侯超眼裏,我也那樣。
侯超說:“現在我不告訴你,也不用你幫忙,走你的得了。”
胡靈一腳踢起了一件圓的黑黃色的東西。她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說:“什麼東西?”
林雷說:“圓圓的像花卷,挺好看的。”
我好奇地問:“不認識這東西?你火星人嗎?”
我看她倆搖頭,便解釋說:“這是牛的排泄物。”
胡靈呸了一聲,“我又背時”。
我們都笑了。
過了三個小時,我們用了三個小時,沿著人們已經走出的小路,穿過山穀,登上了一座山峰頂上。山頂的另一邊是兩麵大陽坡,中午的陽光直射下來,反射出五彩的光、瘦瘦的草尖在寒風中發抖。抬頭看,天是藍藍的,一朵白雲也不見。
林雷把大背包拽在雪地上,喊道:“攝影攝影啦!”
胡靈興奮地說:“對呀!我換相機了,也是高端的。我和你的比賽從現在開始!”
我一屁股坐在雪裏,一邊休息一邊找東西吃。
侯超放下大背包,坐下喘一會兒就起來頓頓腳。
林雷先給我和侯超照了一張合影,看著照片她樂了:“你們倆像兩個變形的大球,破壞了這潔白的雪野。”
胡靈也給我和侯超拍了一張,說:“真的耶,比喻太妙了,真的像耶!”
侯超一邊頓腳一邊說:“你倆一個像紅香腸一個像蒜泥腸,都好不到哪裏去。”
說完他又轉身對我說:“頭兒,再走啊!走起來腳不冷。”
我注意侯超總是頓腳了,但我沒往心裏去。聽侯超這樣說,我便查看了一下他的雪地靴。
侯超說:“腳麵還行,腳底下冷。”
侯超的雪地靴不對勁,不是穿著大的怪,而是質地。他的雪地靴估計也就幾十元一雙,根本不抗寒,無法在雪地裏長時間行走。
我一下就著急了,我們不能探險了,再走下去,侯超會凍傷,但走回頭路我又不甘心。
侯超看出我眼神裏的為難,說:“頭兒!沒事,我肯定走到底。”
我搖搖頭,不忍心說他什麼。
侯超坐下,吸了下鼻子,推了我一把,說:“頭兒,我腳不冷了,沒事,真的。”
我忍不住了,說:“你家就你媽媽賺錢嗎?你爸呢?”
侯超解釋說:“我媽是公務員我爸是小科員,我家一年有幾萬的收入呢。我媽還寫文章,一年賺幾千元稿費,我家……”
我推了侯超一把,說:“你給我閉上破嘴!你家有錢你還穿這種不管用的鞋?少吹牛!”
侯超卻笑了,說:“我沒吹牛。我家就那些錢,就一般般生活。這怪我媽,我媽太愛存錢了。我爸一雙單皮鞋一雙棉皮鞋都穿了五年,光鞋底都換兩回了。我媽剛剛又叫我爸再換一次鞋底,我爸才和我媽吵架。我爸火了,從我媽腳上拽下我媽的舊拖鞋,打開陽台窗丟樓下去了。可沒用,我爸還得去換鞋底。”
“那你媽穿什麼?”
“我媽也一樣啊!夏天衣服不超過50元,秋天衣服不超過100元,冬天就兩件羽絨服。”
我覺得不可思議,“你媽就不怕你凍出病?”
侯超辯解說:“我沒凍出病啊!我媽天天早上帶我晨練,說練好身體比穿好衣服強。”
我氣得一下躺倒在雪地上,嘴裏念叨著:“完了,探險結束了。”
侯超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頭兒!那……那我自己回家吧?等夏天我再加入探險,我……”
我又坐起來,不滿地說:“你媽媽怎麼……怎麼那樣啊!”
侯超從鼻孔裏噴出一股氣,說:“我媽媽是最好的媽媽,我們家從來有事都是自己解決。我回去行了吧?”
侯超站起來,扭頭不看我。但我於心不忍,我看見淚花在侯超的眼睛裏打轉。
我努力想怎麼辦。我不想放棄探險,也不想侯超獨自離開。此時侯超已經背上背包扭身走了。
我扭頭想從在雪野裏玩耍的胡靈,林雷那尋求幫助,目光略過她倆看見後麵山坡頂上有一片斑駁的雪草地。我有主意了!
“侯超你回來,在這裏等著。能否繼續探險就看我們的運氣了。”
侯超馬上轉過身,趟開雪走了回來。
我衝侯超笑笑,說:“給我加油吧!”
從侯超的臉部表情看,他不理解我的話,但他使勁點了點頭。
我馬上行動起來,從背包裏拽出食品袋,把食品散放進背包,又從雪地靴筒裏取出軍刀,拎著食品袋向那麵斑駁的雪草坡頂部走去。其實我想跑去的,可是不行,雪沒過小腿太深跑不動。
我在山坡上走出一條弧線,來到山坡的陽麵。由於冬日陽光的照射,積雪比較少,雜草暴露得也多,看上去斑斑點點像雪地上生了爛瘡。但我正需要這樣的地方。
我在一叢叢雜草裏尋找一種草,按舅舅說的,有一種草生長在陽坡的高處,在被雨水衝積而成或自然形成的地棱上,呈樓梯形狀,草葉向下生長,像女生的披肩發。我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這種草,它們一叢叢就生長在地棱上,頭發般細長枯黃的草葉向下垂掛著,都有20多厘米長。
這應該就是了,但我以前沒見過這種草,不敢確認。不過,為了侯超的腳丫子不再冷,為了我們能繼續探險,就讓侯超做個試驗吧。
我跪在雪裏,鏟開草周圍的積雪,用軍刀割下20厘米的草。不到20分鍾,我就割了滿滿一食品袋。行了,夠侯超用幾天。
我起身回去。胡靈和林雷已經不再拍照了,她倆和侯超坐一起,背對風向吃東西。還行,他們還知道在寒風裏吃東西要避開風向。
侯超一直看著我,見我拎著鼓鼓的食品袋,就笑了,說:“頭兒,你找到運氣了?”
“也許吧,我不確定。你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