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護佑黑人女孩(1 / 3)

遠處的視線,終於浮現出起伏的山脊,海拔雖然隻有百十多米,但滿山蒼翠的植物,足夠我和杜莫很好的隱藏進去。

杜莫已經打起沉重的鼾聲,我倆奔波了一夜,直到晌午這會兒才吃飽喝足,必是人困馬乏、身心疲憊。所以,先休息的杜莫躺下不到三分鍾,便沉進疲倦的夢境,盡管他渾身滋滋冒汗,濕透的衣服貼緊在皮膚上,但也顧不得許多。

想到這裏,我不覺朝東側凹坡上的那幾個黑人女孩望去,瞧瞧她們是否把小挎藍挖滿了草根,準備趕回家去煮了吃,挨過這看不到盡頭的饑荒中的一天。

幾個赤裸著上身的黑人小丫頭,曝曬在熾烈的陽光下,她們非常認真地尋找拋挖,就像尋找草地下麵的寶藏。但從她們不時回頭張望的神情,不難看出巡邏卡車帶給她們的驚懼。

我又坐了五六分鍾,再次舉起望遠鏡偵查,西側那幾個黑人小姑娘,開始朝正北方向尋挖。她們可能知道自己的黑皮膚出高地勢的綠草皮上會格外紮眼,但渴望挖到充足食物的欲望,不知不覺把她們從凹窪處吸引上來。

杜莫的話絕非危言聳聽,我不免替這幾個小女孩擔心,望遠鏡不由朝東側望去,希望那些持槍的家夥正在某處綠蔭下避暑,或者撲進小河撩水嬉鬧。

但映入眼簾的鏡像,著實把我驚得一凜,冬側的草地溝溝裏,一輛綠皮裝甲車正晃晃悠悠地爬上來,它就像一隻吃撐了的大甲蟲,在自己的領地上招搖爬動。

望遠鏡再往西窺,那幾個黑人小姑娘都已蹲在地上,隻顧搶挖草根,全然忘記了注意東側。我急速轉身,望遠鏡掃視接下來要穿過的草地,看看有無出現類似的巡邏裝甲車。

大概再過五六分鍾,這輛綠皮裝甲車頂上的機槍手,便可看到前方山坡上散動的幾朵小黑點。這台巡邏車,並不是由十六七歲的黑人男孩組成,否則隻會分到破舊卡車,布置在最外圍充當炮灰。

晃動的裝甲車頂窗,露著一個剃成鍋蓋式平頭的黑人男子,大概二十四五的年紀。從細小的腦袋和幼圓的五官,不難看出他也是那種幹瘦如柴的士兵,多半為了吃到半碗米,才充當了武裝份子。

杜莫依舊睡得混實,嚼過臘腸的嘴巴,正枕在胖胳膊上淌口水。我摸過橫在背包一旁的巴特雷步槍,沿一簇綠灌木底部的細密枝莖捅了出去,右手食指悄悄撥開狙擊鏡前的蓋子。

隻要這輛裝甲車發現西側草坡上的女孩,並衝她們掃射機槍,我會第一時刻讓這個堅硬的綠殼大甲蟲脖頸冒血。

那個在裝甲車頂部搖晃著青色頭皮的黑人男子,已經舉起望遠鏡,朝兩側的山坡頂部窺望。他們的巡邏駕駛,初步具有了常規6戰兵種的模樣,全然不同於之前的那八個黑人男孩。

我很清楚,他一定是從十六七歲就開始持槍,能在戰亂中存活八九年的光景,必然積累了作戰經驗。

“杜莫,籲籲,杜莫,籲籲。”為了不使槍聲把杜莫從睡夢中驚回,嚇得哇啦一聲大叫,我扣動扳機前,開始輕聲叫喚他,並以低沉的呼哨刺激他醒來,叢林作戰的隊員,對這種噓聲很敏感,能立馬明白出現了情況。

“嗯,哼,嗯?嗯?”杜莫睜開了黑厚的眼皮,一臉慌張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趕緊看看,那輛單獨巡邏的裝甲車是不是正規軍。他們可能要襲擊那幾個偷跑進來挖草根的女孩”

我低聲告訴杜莫坡後出現的情況,他一骨碌翻身,抱起豎在身旁的狙擊步槍,再翻滾到另一簇灌木後麵,朝東側爬動的那輛綠色裝甲車望去。

“追馬先生,這很像夯特軍閥裏的常規武裝,您別看到那些小男孩和小女孩枯瘦,就以為沿途武裝落後陳舊,隊員不堪一擊。百姓被剝削的越慘,夯特越是有錢購買高端軍火。不然,拿什麼在軍閥混戰中立足,又拿什麼和海盜廝殺。”

杜莫這一番話很在理,之前打掉綠皮卡車後,我確實覺得,路途的障礙不過一群摸到槍的饑民,但看來,夯特在下朱巴州的割據武裝足可窺豹一斑了。

接下來的路途上,不知會遭遇怎樣的勁敵和先進武器,他們雖然由饑民組成,不比主權國家著力打造的正規軍隊,但至少算得上索馬裏衛兵。我和杜莫兩個人單槍匹馬,從這些家夥的眼皮底下溜過,絕對不是我先前認為的那種難度。

“追馬先生,您打算救那幾個小丫頭?”杜莫側過臉來問我。“嗯!你就當自己的妹妹也在那群小姑娘裏麵。”我生冷地說完,杜莫不再吭聲,開始認認真真地瞄準。

“第一槍我來打,巴雷特可以穿甲,你別擔心,別看那是一輛裝甲車,主駕駛前擋風玻璃的抗彈能力,遠不及美國總統遊街時坐的轎車玻璃。”我一邊調試準鏡,一邊安慰杜莫,他剛才的沉默,令我很滿意。

“嗯,我知道,歐美軍火商不會把好東西賣給這些爭名奪利的軍閥使用。他們肯售出一柄盾牌,說明他們早已擁有了戳穿盾牌的利矛。而且,您選用巴雷特不僅僅為了追求射程,更看重它的穿甲屬性,擊殺躲在掩體後麵的目標。十幾公分的土牆、磚牆、甚至水泥牆,根本阻擋不了它的穿甲彈頭。”

杜莫一邊調試射擊焦距,一邊小聲嘀咕,我不禁一笑,淡淡對他回答:“看來,軍火商沒少對你們海盜敲竹杠!”

杜莫啞然失笑,內心卻略帶不平地說:“對!比如那個滄鬼,不知從海魔號上榨取了多少海盜財富。所以,最後一次交易時,我們才要動粗,拿回先前給他坑騙去的惡意利潤。傑森約迪二十四歲時,便駕駛漁船做海盜,足足二十多年,剛起步那會兒多難阿!滄鬼從他身上撈走了不知多少錢,海盜王必須要翻臉了。”

聽完這些話,我之前的迷惑清晰了不少,但滄鬼和他手下的惡徒已經死亡,這些不打緊的情報也成為枉然,權當調味兒品聽聽。

眼前抱怨的杜莫不會知道,滄鬼榨取海魔號上的大量財富,卻已被我深藏在了荒島岩壁上。這些黑色財富,隻有我一人知道,隻要我不死,它們就屬於我。

所以,我必須活著,別說杜莫想積累些錢財,住進城市酒店過富足人生,我同樣要依靠這比財富,拓殖自己的意誌。

上帝把任何一筆財富都注入危險,海盜被剝削的寶藏雖隻有我一人知曉,但那些財富目前還未真正屬於我。此次路途上凶險難料,傳說中的那幾名殺手必然與我交鋒。和杜莫一樣,我得先保住性命,才是一切一切的前提。

狙擊鏡孔中,那隻綠色的大甲蟲正在笨重地爬坡,杜莫拉動了槍栓,隻等我擊中駕駛員後,他能及時斃掉露頭的機槍手。

遠處那幾個小女孩,好像看到了巡邏車,她們宛如一群受驚的麻雀,呼啦一下蹬起枯槁的小身板兒,拚了命往坡頂跑,意圖鑽進茂盛的植被逃命。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幾條白亮的火線,從綠皮裝甲車竄出,順著翠色的山坡斜麵,像俯飛的驚燕,猛奔向那幾個如小黑蛾般的黑人少女。

嘰裏烏啦的尖叫,從西側山坡傳來,聽得人耳膜震蕩直紮心尖。這群饑餓的孩子嚇壞了。坡下的裝甲車,很快停止了射擊,那個探出腦袋的黑人機槍手,忽然從底下穿了上來,站在車頂哇啦哇啦地又笑又跳。

“那家夥在做什麼?”我眼睛依舊貼緊在狙擊鏡孔,心裏不解地問杜莫。“他發現那些盡是女孩,正興奮地呼喊隊友加速,想追上山坡去捉人。”

杜莫說得有點不情願,他畢竟不是順風耳,聽不到站在遠處車頂上的目標到底叫喊什麼,但他也隻能大致猜測一番,算是對我的回答。

“嗖”一顆幾乎與熾熱空氣擦出火苗的子彈,從灌木叢底下竄出,順著綠色斜坡,居高臨下地衝去,長而筆直的彈道咚一聲響,綠皮裝甲車前望的擋風玻璃上,霎時冒出一個雪晶狀的圓孔。

裏麵一個模糊的人影,劇烈抖動一抽便趴伏下去,噴塗在整扇玻璃上的猩紅鮮血,開始蠕蠕滑動,流出醒目的紅線。

“當”。間隔不到兩秒,那個站在裝甲車頂子上手舞足蹈的幹瘦黑人,被另一條熾烈的白線穿過脖頸,杆兒瘦的身體後翻下車。頃刻間,兩名軍閥士兵喪命。

這輛輪式裝甲車,頓時拋錨在草地上,一動不再動。“追馬先生,裏麵會不會還有活口?咱們得過去勘驗車廂。”杜莫一臉悅色地說。

我知道他喜歡做類似的事情,但這次必須檢查那輛輪式裝甲車,遺漏任何一個活口,驚擾了附近區域的武裝人員,他們必然從四麵八方趕來,竭力包夾我和杜莫。

杜莫正要提槍起身,我急忙阻止了他,同時射出四條熾烈的火線,擊中輪式裝甲車一側的四個軲轆。那隻趴在草地上的鐵甲蟲,頃刻矮斜了身子,更加狼狽不堪。

“嘿嘿!好,再想駕車奔逃肯定跑偏!”杜莫的興致越來越濃。“我掩護,你順著左邊綠灌木林溜下去,確保裏麵沒有蠕動的心髒。”

杜莫聽完我的命令,酷似一隻狡兔,嗖地提槍起身,貓腰一溜小跑,躲躲掩掩地朝目標奔去。燥熱的赤道太陽,烘烤著整片草地,汗珠從我的前額不斷滴滑,整個汗淋淋的脊背像烤肉一般,重新抹了層油繼續燒烤。

杜莫很快奔近那輛傾斜的裝甲車,他匍匐在車附近的青草裏,宛如一條黝黑肥碩的蜥蜴,小心翼翼地往癟車胎跟前爬。“嗖,嗖嗖!”我又發射了三顆子彈,裝甲車前望的兩麵擋風玻璃,各自呈現出兩個雪白的小洞。

看到我的掩護,趴在地上的杜莫奮然蹲起,貓腰繞到了車後。我靜靜掃描著這隻鐵甲蟲,提防任何可能跳出來反擊的存活者。

杜莫一個箭步攀上裝甲車頂,握在右手的一顆手雷,哐當一聲砸進了機槍手的天窗。這個肥壯的科多獸,此刻像一隻伏在巨獸身上的犀鳥,四肢吃力扒緊車身,隨著一聲轟響,鐵甲蟲劇烈搖晃了幾下便不再動。

這樣一來,車內除了鮮血和碎肉,再也不會有生命了。裝甲車的天窗像煙筒一樣,呼呼燃升起白煙。杜莫不等煙消,拽過背在身後的阿卡步槍,斜捅進槍頭啪啦掃射幾下,才晃著黑圓的大腦袋往車內探頭,結果被嗆得狂縮脖子直咳嗽。

“當!”杜莫正跪在車頂,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一顆呼嘯而致的子彈,擦過他頭前的金屬蓋子,崩出無數細碎金星。黑亮圓臉瞬間慘白的杜莫,忙睜大驚恐的眼睛望向我。

我急忙打出手勢,指了指天空,他這才恍悟,急忙蓋住了裝甲車的天窗蓋子,一邊幹咳著一邊順原路往回跑。

被擊穿脖子的黑人機槍手,前胸掛了四顆手雷,杜莫從他屍體上摘了一顆,拋進裝甲車內,這麼做雖然自己安全,但最怕車內燃燒冒煙,杜莫沒考慮到這些。

這輛裝甲車內部,若真有第三個軍閥衛兵,躲在狹促的空間怕得直哆嗦,再想怎麼遮掩護蓋都得送命,丟進去的手雷一旦炸開,胡亂濺射的彈片,會毫不允許他有機可存。

這些綠皮卡車、輪式裝甲車,若追殺草地上的小動物,或者追殺那幾個提籃挖草根的虛弱小姑娘,倒算得上金剛猛甲。不過,遇到我和杜莫,他們遭此下場是必然。

“哎呀!太刺激了,若不是你提醒,險些放了狼煙,後果不堪設想,不堪設想。”滿頭大汗跑回來的杜莫,一邊拍著胸脯直喘,一邊在綠蔭裏躺了下來。

“裝甲車裏有什麼?”我拆下狙擊步槍的彈夾,補充剛才射發的子彈虧空。杜莫又急喘了兩大口,才擠著眉頭、嘴巴歪斜地說:“什麼都沒瞅見,全是硝煙,嗆得我眼淚橫流。”他急促說完,又接著大喘。

緩休了十分鍾,杜莫才匆忙收拾行囊,我拔出匕首,在身旁一簇灌木下挖了坑,將食物果皮和紙袋全部填埋進去。杜莫猛灌了幾口水,也背起了行李,蹲在身後等我發令。

“轟,咚咚!”山坡東側,響了劇烈的爆炸聲,我和杜莫相視一驚,知道那不是旱天滾雷。“走吧,救不了啦。”冷冷對杜莫說完,我率先俯身奔跑。

“您看,這些家夥簡直一群畜生,他們對付幾個枯瘦的小丫頭都動用機槍和火箭筒,這哪裏是衛兵?簡直濫殺無辜作樂。”杜莫呼哧呼哧地跟在後麵,嘴裏絮絮叨叨。

我漸漸明白,這些被軍閥收攏的饑民,完全放棄了人生的希望,他們自己絕望了,所以別人休想不絕望。

“你我盡了力,問心無愧。”說完冷冷的一句,我再次提高奔跑速度。

杜莫趕緊跟上我的腳步,那輛拋錨在草地上的輪式裝甲車,或許傍晚就會被其它巡邏車發現。所以,我們必須在這種可能發生之前跑遠,躲進茂盛濃厚的大山林,才有活命的可能。

臨近黃昏,我們翻越了三座高度遞增的山林,最終爬上了最後的一座高山。杜莫又拔出他腰間的匕首,揮砍著藤草在前麵領路。

我倆穿行的樹林,長滿沒膝高的厚厚雜草,,濃濃的野草帶著太陽烘曬過的味道,不斷騰騰泛起,直往人的鼻腔鑽,各種小爬蟲和小鳥獸不時跳竄,偶爾出來一隻顏色怪異刺目的小東西,也會把我和杜莫下一跳。

路還得抓緊時間趕,天色眼看即將暗淡下來。杜莫抱怨在山上過夜,我和他一樣,不希望成為蚊蟲的夜宵,渴望早點看到村落,即使這裏再貧窮,拆扇門板兒搭張木床出來卻是有的。

走過山林最高處,我縐了縐勒麻肩膀的行李,開始從高往低下山。=金==榜=杜莫笑嘻嘻地說:“看看,上帝終於眷顧咱們了,再走五六公裏,真有村落使咱們落腳過夜。”

我沒有說話,隻沉悶哼了一聲,抓緊腳步趕路。因為,我們還得翻越幾座橫在眼前的小丘,才能走進地勢平旦的區域,直奔那片孤落在夕陽中的非洲小村莊。

“哇噢!”杜莫猛吃一驚,急忙扭回臉來,笑露著白牙看我。“哈哈。”五頭高瘦的長頸鹿,正悠閑地經過,它們咋看到我和杜莫,隻略略眨了一下長有細長濃密黑睫毛的眼睛,顯得毫不慌張和在意。我輕輕笑了一聲,徒步前進太沉悶了,偶然看到幾頭高大漂亮的非洲動物,心情頓時生了幾許彩色。

“追馬先生,您在東南亞沒見過脖子這麼長的鹿吧,它們好像一點也不怕生。”杜莫借機聊了起來,緩和彼此心中的疲倦與沉悶。

“沒有,東南亞叢林多蟒蛇和猛虎,鹿在雨林沒法跑。”杜莫聽完大笑,不甘心地說:“大象,大象你一定見過很多,我也喜歡那種溫和又可以溝通的大家夥。”杜莫仿佛忘記了疲倦和饑餓,饒有興趣地攀談著。

“是阿,大象很親近人類,可惜牙齒被愛慕虛榮的權貴充當了顯擺飾物。象群常遭偷獵者的毒手。”杜莫聽完沒有說話,過了良久,他才憂心忡忡地說。

“非洲盜獵也很泛濫,那些富人有棉、有麻、有補品藥品、為何非得獵殺生命,奪取動物的身體。”杜莫口氣充滿似有似無的哀歎。

“那是因為他們自己遠離了被獵殺的可能,才忘乎所以地獵殺別人。”杜莫突然哈哈大笑,又一次回過頭高興的說:“看來,我加入海盜沒走瞎前途,他們捕殺、販賣我們的人口和動物,我們搶他們的貨船。市場成為利益者偽善的外衣,而我們拿回自己的東西卻成了海盜,哈哈哈……”

杜莫發泄一般地大笑,我冷冷說道:“嗯,但我和那些女人的生命不屬於傑森約迪的東西。”杜莫頓時僵住臉,抬手撫摸自己後腦,麵色有些難為情。

“所以,我希望你將來成為正真的海盜王,做個劫富濟貧的俠盜,幫助那些餓肚子的人們。”杜莫已經走上一條小路,我倆開始奔跑前進。

“追馬先生,海魔號上的人都看不起我,不可能聽我指揮。我想以後有了錢,自己買條漁船慢慢起步,您看我才22歲。”杜莫沉默了半響,原來他腦子裏一直憋悶著我剛才的話,他說得很認真,跟真得一樣。

“嗬嗬,不用買漁船起步,誰看不起你,你就幹掉他,把他腦袋擰下來喂鯊魚,不出一個月你就能成海盜王。”杜莫又想了一會兒,沒有再次作聲,黃昏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吞噬時,小村落已經呈現眼前。

可目睹的景象令我和杜莫都怔了半天,這個非洲貧困的村落,就像城市邊緣的垃圾場,一座座露天小窩棚,由各種顏色的破布、塑料皮搭起,仿佛一顆顆髒兮兮的蜘蛛蛋。

西邊的黑色天際,殘留一道紅白雲際,看樣子,可能要下雨了。吹過來的淡淡涼風,使纏綁在窩棚上的布條和麻繩瑟瑟升抖,視線從模糊中一望,擁擠的小窩棚更像無傷員纏滿繃帶的腦袋。

“追馬先生,你看!”隨著杜莫黑胖的手指望去,一個不足半米高的枯瘦女孩,正拎一小籃東西從擁擠的窩棚中央穿過。

這個黑人小姑娘兒,大概六七歲模樣,穿一件蓋過膝頭的紅格小裙,上身著白色長袖小褂。紅豔的小裙由於破舊、邋遢,顯得烏黑沉重,已與女孩小腿兒膚色接近。

她揪挽在腦後細長彎曲的頭發,隨四周窩棚上的布條一齊揚散在風中,小女孩臉頰幹瘦,顯出尖尖下巴,活像隻漆黑小猴。但她眼睛炯亮,生得讓人憐惜。

風漸漸有些大了,窩棚村落中不斷旋起草葉或塑料碎片。杜莫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在這裏過夜吧,軍閥不會到這種村落搶東西,這裏除了饑民,就是饑民。”

我依舊蹲在村落旁的樹下,又靜靜觀察了一會兒才說:“不知非洲6地上的降雨會有多大,咱們須得找個結實點的窩棚,鑽進去坐睡一夜。你把槍械和包裹先放在這裏,過去問問那個黑瘦小姑娘。這些窩棚看上去有好多空的。”

杜莫快速脫掉背包,隻在屁股後麵掖了手槍和匕首,便躲躲閃閃地朝晃蕩在風中前行的小姑娘跑去。“呼簌呼,呼簌呼……”傍晚整個沉入了黑夜,靜靜蹲伏等待杜莫的同時,我用手捂住鼻腔,防止吸入風中夾帶的雜質。

“追馬先生,追馬先生……”杜莫興匆匆地跑回來,我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隻隱約瞅出白牙。“那個小姑娘是個孤兒,她父母給軍閥打死了,隻剩下她和姐姐住一個窩棚,這會兒她姐姐沒回來,小姑娘同意咱們去入住了。嘿嘿嘿……”

杜莫高興極了,巴不得趕緊找個地方,吃飽喝足了躺下睡大覺。“她至多不過七歲,你怎麼跟那孩子說的?她估計都沒明白你的意思,說不定是因恐懼才不住點頭而已。”

我雖然譏諷著杜莫,但卻收拾起行囊,準備借助黑暗鑽進杜莫指定的那座小窩棚,防止別人看到我倆的行李和槍械。

“嘿嘿,瞧您說的,我這麼大塊兒頭能欺負一個孩子嘛!我就問她有沒有地方睡,她楞了半天才指了指周圍的窩棚,說空的都可以睡。我看周圍全是漏洞百出的窩棚,就笑著問能不能和她一起住,我有好吃的食物,比她挖的草根甜多了,她雖然懵懂卻驚奇地對我點點頭,就這麼簡單,搞定了,哈哈哈。”杜莫嘰裏呱啦的講完,我倆已經小跑到那座窩棚門前。

黑人小女孩兒家的窩棚,攏蓋得很厚,上麵鋪展著一塊兒塊兒黑色油布,可見是從那些無人入住的空窩棚上拆拽下來,築巢了小姐妹倆自己的窩棚。

“你叫什麼名字?”杜莫和我俯身走了進去,他率先露出微笑,對女孩和藹地問。窩棚裏麵很幹燥,外麵垂搭的破油布片,給風掀得呱嗒呱嗒響。

小女孩縮蹲在了一角,嚇得一雙眼睛的眼白亂翻,杜莫看看了我,滿臉不好意思地笑了。“來,吃吧!”我拉開背包,拿出一根食指粗的香腸,遞到瑟瑟發抖的黑人小女孩手中。

食物對她太過誘惑,女孩幼小心靈產生的恐懼瞬間被掩蓋住,她雖不懂我的語言,但潛意識猜到我手裏是一根食物。小丫頭不知道如何下口,猶豫了幾下便帶著包裝塞進嘴巴。

杜莫忙嗚哩哇啦講了幾句,笑嘻嘻地跪蹲到小女孩麵前,亮出尖尖鋒利的匕首,女孩驚恐得眼珠幾乎要掉出眼眶,但隨著割開包裝的肉香彌漫,女孩再次隱去了恐懼,不顧一切地吧嗒吃咬起來。

“嘿嘿嘿,嘿嘿嘿,香不香?這可是從馬達加斯加的大城市帶來的,嘿嘿嘿!”杜莫看著小女孩貪婪的吃像,心裏說不出的喜悅。

這個黑亮的科多獸,之前顯然沒有征得小女孩的同意,就把我蒙騙進了窩棚,結果小女孩真得嚇到了,以為遭遇了持刀強盜。

“杜莫,告訴她慢點吃,不然胃部會痙攣,停止蠕動就壞事了。”杜莫照我的話,翻譯給了這個拚命吞食的小女孩,然後又問了一些其它情況。

“追馬先生,她說在等自己的姐姐,今天在草坡上被機槍打死的那幾個女孩裏,會不會有她姐姐?”杜莫有點擔心的問。

我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說:“不會,這麼遠的路,那些應該是另一個貧苦村落裏的孩子們。”

杜莫放心地點了點頭,我拉過小女孩剛才提的籃子,裏麵墊塞著些充滿泥土味兒的草根,她應該出去轉了一天,才挖到這點東西回來。

“哢嚓!轟隆隆……”外麵的夜空,翻滾著濃墨似的陰雲,伴隨一道閃電的劃割,遠處沉悶醒耳的滾雷聲湧進了窩棚,外麵劈裏啪啦落起了豆大的雨點,蒼茫幹燥的非洲大地被砸得崩坑起皮。

杜莫開始了吃喝,他貪婪地咀嚼著,不時把散落在手心裏的一些食物碎屑遞給瑟縮在身旁的小女孩。漆黑枯瘦的小丫頭,像隻可憐溫順的小寵物,挨擠在肥壯的杜莫身上,瞪著期盼小眼珠兒,不再具有先前的恐懼。

今夜,她除了期盼自己的姐姐平安歸來,還可以溫飽舒適地睡上一晚了。有了我和杜莫兩個體積碩大的肉盾,狹小的窩棚也能積蓄些許溫度。

後半夜的時候,一個十三四歲的黑人女孩,滿身掛著汙泥雨水衝進窩棚,她把我和杜莫嚇一跳的同時,自己也發出尖嚎?

杜莫一把將她拽進懷中,捂住了那張刺耳的嘴巴。已經睡熟的小女孩,忽然坐起喊了一句,那個衝進來的黑人女孩,登時停止掙紮,拚命用嘴巴哼哼。

“追馬先生,這就是那個女孩的姐姐,她把我們當成軍閥衛兵了。”聽完杜莫的話,我匆忙問到:“放開她嘴巴,讓她講話,問她是不是遇上了麻煩,後麵有無追兵。”

杜莫果斷嗯了一聲,急忙鬆開女孩姐姐的嘴巴,與她嘰裏咕嚕講了半天。“她央求咱們別碰她妹妹,想欺負女人就上她。”

這時,我已經掏出袖珍小手電,朝女孩姐姐的臉上仔細照了照。她濃眉大眼,鼻梁生得短而凹塌,厚厚上翹的嘴唇幾乎要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