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卿現在才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是證據確鑿地身處在一個封建王朝裏了。
“我知道了。”
“殿下……”綺兒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殿下還讓人捎了句話……”
就知道他不會就這麼清湯掛麵地發個通知。
“說。”
“殿下說,請娘娘……”
“說原話。”
“去之前把衣服都穿好了。”
“……”
就算南宮信不來這麼一句,彥卿也是打算好好打扮一番的。
怎麼看都覺得,她這副絕美的皮囊丟給南宮信還真是浪費了。
去往皇宮的馬車上,彥卿一路在想的隻有一件事。
南宮儀。
他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南宮信的地盤裏質問南宮信的女人,那就說明他對南宮信是一丁點兒顧忌都沒有的。
要是他當著南宮信的麵給自己難堪,那一大家子眾目睽睽之中這個台自己要怎麼下,南宮信又要怎麼下?
彥卿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罵這身子先前的主人。
那女人也忒不厚道了,居然丟給她這麼個棘手的麻煩,還連點兒起碼的提示都沒留下。
到皇宮迎陽門門口時已經是酉時過了有大概二十分鍾了,南宮信就等在門裏一側,沒有任何仆從跟著,連江北都沒在身邊。
高大的宮牆把南宮信的身形襯得愈發單薄。
那臉色看著不比昨晚好多少。
想料是聽到她的腳步聲近了,南宮信張口就是一句不帶溫度的質問。
“不是告訴你酉時嗎?”
彥卿雖然沒什麼嫁人經驗,但好歹也知道在公婆家門口跟老公吵架絕對是個低級錯誤,“你不是也告訴我穿好衣服嗎?女人梳妝打扮是要時間的,不知道嗎?”
南宮信緩緩點了點頭,“今天穿戴還算齊整。”
“哎……”彥卿陰陽怪氣地歎了一聲,“可惜我今天精心打扮,就你一個人看不見。”
不跟他吵,小小地氣他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看南宮信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他沒張嘴把話說出來之前彥卿就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腦門兒上的黑線了。
“你隻要穿了衣服,就不關我的事了。”
默默地決定,今晚要恪守的原則就是“珍愛生命,遠離南宮信”。
在彥卿前二十來年的印象裏,所謂家宴就是一大家子人湊在一塊兒吃頓飯,聊聊家常,聯絡聯絡感情,輕輕鬆鬆溫溫馨馨的。雖然對於皇家家宴沒報任何有關溫馨的希望,但真進了千秋園,看到那個陣勢,彥卿還是一陣暴汗。
本來以為這家宴的範圍也就是三個皇子一個公主,加上皇帝夫妻倆,以及她這樣的相關家屬,最多再有皇帝的幾個直係親屬或者親家。
但眼前這狀況算哪門子的家宴,根本就是皇室宗親和高級官員的大集會啊!
偌大的場地,打眼看過去全是席位,幾乎每個席位都坐了人。
夏天黃昏,這個所謂的家宴把席位都設在了室外,點起無數盞燈籠照明。整塊場地被一帶荷花池從三麵圍住,荷花開得正飽滿,被這池荷花襯著,整個園子的氣氛就熱鬧又不失典雅了。
她跟著南宮信進來的時候,席位上幾乎都坐滿人了。帝後的席位在高台上,男眷在左,女眷在右,按身份高低往下排,各路官員就按左文右武和職務高低分列台下兩側。雖然打眼看著人多,但等級清楚嚴明,一目了然。
進了園子,就有兩個宮女迎了上來,向她和南宮信盈盈一拜,一個站到了彥卿身側,另一個扶住南宮信的手臂。
南宮信就任由宮女扶著他,慢慢走上高台。
彥卿跟在後麵,心裏一陣好笑,裝得還挺像的嘛。
走到帝後麵前,南宮信屈膝跪了下來,彥卿趕忙學著樣子低頭跪下。
她記得皇帝皇後的臉好像不是能隨便看的。
隻聽到身邊的南宮信用一種她從沒聽過的畢恭畢敬的聲音說,“父皇,母後,方才邊關遞來一份急報,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後降罪。”難道不是為了等她才來晚的嗎?
南宮信說罷,慢慢俯身磕了個頭。
這輩子對菩薩都沒磕過頭,現在不會是要她對公婆磕頭吧?!
還沒糾結好這個頭要不要磕,就聽皇上發話了。
“起來吧,家宴而已。”
這皇帝還算通情達理。
宮女剛把兩人攙起來,就聽到皇後帶著笑意開口了。
“皇上說的對,隻是家宴而已,什麼降罪不降罪的,你就自罰三杯好了。”
這話雖然是帶著濃濃的笑意說出來的,但彥卿感覺聽著還是很刺耳。
對南宮信罰酒,也就你這樣的後媽才想得出來。
彥卿不禁抬頭看了眼這對夫妻。
皇帝看起來就是個中年剛過的半大老頭兒,須發斑白,但從那輪廓中還是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肯定不輸給他兒子們。
皇後也就是三十剛過四十不到,還算是個五官精致的美人,一襲妝扮華麗高貴,氣場很到位,但就是那眼神在看向南宮信時有種說不出的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