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來三個月期滿,展駿懶得再訂合同,溫珈言也沒提起,於是這個合同就一直沒有更新,還是原來那個。
展駿盯著合同看看,又抬頭看看溫珈言。他不太明白溫珈言拿出這個其實已經沒有效用的合同來是什麼意思。
“怎麼了?”他捏捏溫珈言的臉。
溫珈言沒動,任他扯自己的臉皮,扯出個古怪的笑:“展哥,按照合同約定,我會賠給你一個月房租的。”
展駿的手指定住了。溫珈言臉上古怪的笑凝滯在他手指之下。
“什麼意思?”
“我要退租。”
展駿坐直了身子。他收回雙手放在膝蓋上,薄薄的秋季外套袖子略長,蓋住了他攥成拳頭的十指和骨節突出的手背。
“什麼意思?”
“我……我可能要搬出去。”
“可能是什麼意思?”
“……我要搬走。”溫珈言沒有直視展駿,側著臉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展駿沒法不驚愕。他看著溫珈言,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半毫開玩笑的蹤跡。但溫珈言始終很平靜,如果忽略他不停在紙麵上輕輕摩挲的手指的話。展駿抓著他的手,不知道怎麼開口才能問出一句恰如其分的疑問。溫珈言並沒有反抗,順從地與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貼,可惜兩人手心都略略冰涼,誰都不能溫暖。
答案呼之欲出,但展駿還在負隅頑抗。
“為什麼?”展駿聲音微微顫唞,這幾天裏發生的事情都太密集太打擊了,“你不是騙我的……你以前說的話都不是騙我的,對吧?”
溫珈言點點頭,拉著他的手,像平時一樣輕輕吻了吻展駿的手背,又一次點了點頭。
“展哥,對不起……”溫珈言溫柔地將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臉頰上,臉上一直維持的平靜終於消失,聲音也帶上了略微的顫意,“這一次國慶回去是媽媽要求的,回到家裏我才知道,她為我安排了相親。相親的女孩是住在同一條街上的高中同學,我媽很喜歡她,喜歡到無論我怎麼說自己有了對象她都不同意,一定要我和那個女孩交往。我們吵了一架,我……我沒把握好分寸,告訴她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展駿深深吸了口氣,把手從溫珈言握得死緊死緊的爪子裏抽出來。
“溫珈言,你……你是傻還是蠢啊?你……”
他站起來狂躁地走來走去,把兩人一起去買的拚色地毯踢得亂七八糟。
“我沒什麼好說的……我真的無話可說。”
溫珈言盯著他,似乎想等他說出些別的話。可展駿靠在牆邊,腦子裏一團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早在溫珈言跟展駿說起家裏情況的時候,展駿就知道他的母親會是兩個人關係的巨大障礙。可他即使曾經幻想過和溫珈言能走到白頭甚至終老,也很快就告誡自己:這隻是戀愛,隻是一次平凡普通的戀愛,根本不會涉及未來。展駿的胸口憋悶得喘不過氣,自己已經在開始的時候就反複提醒自己,甚至還設想了兩人一拍兩散之後,怎麼高效和正確地安慰自己——可是這種幸福的持續時間太特麼短了,短得遠遠超出他的預計。
掐指一算,他跟溫珈言曖昧來曖昧去到滾床單之間耗費了太多時間,從滾床單到現在的日子短得離譜,展駿越想越覺得可笑。
這麼一點幸福,好像都是他拚了命才偷回來的幻景。
在他的沉默中,溫珈言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在爭吵的時候被兒子這句話嚇了一跳的母親並沒有把溫珈言的話當真。她的憤怒是因為兒子為了不跟自己看中的好姑娘談戀愛,連這麼離譜惡心的謊言都說了出來。溫珈言當時發著燒,聲音嘶啞眼睛發紅,母親當他燒暈了腦子才說的胡話,把他攛掇到自己房間裏讓他好好休息就走了。溫珈言是在和展駿的電話之後,才堅定自己要對母親說清楚的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