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到了牛津街,父子下了車,馬威領著父親往家走。走不遠,馬老先生就站住一會兒,喘口氣,又拿起小茶壺來看一看。有時候忽然站住了,後頭走道的人們,全趕緊往左右躲;不然,非都撞上,跌成一堆不止。馬先生不管別人,那時高興便那時站住;馬威也無法,隻好隨著父親背後慢慢軋著步兒走。

爺兒倆好象魚盆裏的泥鰍,忽然一動,忽然一靜,都叫盆裏的魚兒亂騰一回。好容易到了家了,馬老先生站在門外,用袖口兒把小茶壺擦了一個過兒。

然後一手捧著茶壺,一手拿鑰匙開門。

溫都太太早已吃過午飯,正在客廳裏歇著。看見他們回來,一聲也沒言語。

馬老先生進了街門,便叫:“溫都太太!”

“進來,馬先生。”她在屋裏說。

馬老先生進去了,馬威也跟進去。拿破侖正睡午覺,聽見他們進來,沒睜眼睛,隻從鼻子裏哼哼了兩聲。“溫都太太,瞧!”

馬老先生把小茶壺舉起多高,滿臉堆著笑,說話的聲音也嫩了許多,好象頗有返老還童的希望。溫都太太剛吃完了飯,困眼巴唧的,鼻子上的粉也謝了,露著小紅鼻子尖兒,象個半熟的山裏紅;可是據馬老先生看,這個小紅鼻子尖有說不出的美。她剛要往起站,馬老先生已經把小茶壺送到她的眼前。

他還記得那天逗拿破侖玩的時候,她的頭發差點沒挨著他的衣裳;現在他所以的放大了膽子往前巴結:愛情是得進一步便進一步的事兒;老不往前邁步,便永遠沒有接上吻的希望;不接吻還講什麼愛情!

馬老先生是凡事退步,隻有對婦女,他是主張進取的,而且進取的手段也不壞;在這一點,我們不能不說馬則仁先生有一點天才。溫都寡婦欠著身把小壺兒接過去,歪著頭兒細細的看;馬老先生也陪著看,臉上笑得象個小紅氣球兒。

“多麼好看!真好!中國磁,是不是?”溫都太太指著壺上的紅雞冠子花和兩隻小蘆花雞說。

馬老先生聽她誇獎中國磁,心裏喜歡的都癢癢了。“溫都太太,我給你拿來的!”

“給我?真的?馬先生?”她的兩隻小眼睛都睜圓了,薄片嘴也成了?齟笮吹摹埃稀?,索子骨底下露著的那點胸脯也紅了一點。“這個小壺得值好幾鎊錢吧?”

“不算什麼,”馬老先生指著茶幾上的小瓶兒說:“我知道你愛中國磁,那個小瓶兒就是中國的,是不是?”“你真有眼力,真細心!那隻小瓶是我由一個兵手裏買的。

拿破侖,還不起來謝謝馬先生!”她說著把拿破侖抱起來,用手按著狗頭向馬先生點了兩點;拿破侖是真困,始終沒睜眼。

叫拿破侖謝完了馬先生,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白收下那個小壺,轉了轉眼珠兒,又說:“馬先生,咱們對換好不好?我真愛這個小壺兒,我要你的壺,你拿我的瓶去賣——大概那個小瓶也值些個錢,我花——多少錢買的呢?你看,我可忘了!”“對換?別搗麻煩啦!”馬老先生笑著說。

到了牛津街,父子下了車,馬威領著父親往家走。走不遠,馬老先生就站住一會兒,喘口氣,又拿起小茶壺來看一看。有時候忽然站住了,後頭走道的人們,全趕緊往左右躲;不然,非都撞上,跌成一堆不止。馬先生不管別人,那時高興便那時站住;馬威也無法,隻好隨著父親背後慢慢軋著步兒走。

爺兒倆好象魚盆裏的泥鰍,忽然一動,忽然一靜,都叫盆裏的魚兒亂騰一回。好容易到了家了,馬老先生站在門外,用袖口兒把小茶壺擦了一個過兒。

然後一手捧著茶壺,一手拿鑰匙開門。

溫都太太早已吃過午飯,正在客廳裏歇著。看見他們回來,一聲也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