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靜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早先秦錚躺過的躺椅上躺下,閉上了眼睛。
二人再不說話,屋中一室靜謐。
大約兩柱香後,謝芳華站起身,走到火爐旁,拿下鐵壺,走到桌前,將茶葉從櫥櫃裏取出,放在了茶壺裏,又將茶壺倒了燒開的水,洗了一遍茶之後,又重新倒了一壺泡上。之後,站在桌前等了片刻,執起茶壺往茶盞裏倒了一杯茶。
朦朧的罩燈下,茶水現出青碧的色澤。
謝芳華端了茶盞來到床前,遞給背著身子躺著的秦錚。
秦錚沒有動靜。
謝芳華用腳尖踢了踢床沿,發出動靜。
秦錚轉過身,那一刹那,清亮的眸光鎖定住了她。
謝芳華一怔,手中的茶盞險些脫手飛出,驚覺之後立即垂下頭。
秦錚坐起身,緩緩接過茶盞,低頭品了一口,雙手握住茶盞,並沒有說話。
謝芳華抬頭看他,隻見他目光朦朧,醉意熏然,哪裏還有剛剛的清亮奪目。
“你去睡吧!”秦錚隨意地擺擺手,放過了她。
謝芳華轉身出了內室,想直接衝出門去,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道來到了床前。踢了鞋子,拿了被子蓋在身上,和衣躺下。
裏屋,秦錚一口一口地喝著茶,氣息輕淺。
謝芳華全無睡意,躺在床上半響,身子僵硬不已。暗自唾棄,在無名山待了八年,難道自從三年前再沒遇到對手,讓她不認識自己了?越活越回去了?怎麼如今將自己困頓在了這裏?當起了人家的婢女來了?
半個時辰後,裏屋內徹底安靜下來,傳出淡淡的輕輕的均勻的呼吸聲。
都說喝醉了酒的人會打鼾胡言亂語可勁地折騰,可是這些都沒出現在秦錚身上。
即便這個人外表性格不討喜,但也是個地地道道家教良好的貴裔子弟。行止做派雖然走在禮儀外邊,但是也沒越到天邊去,雖然出格,但不會失了德行。
謝芳華盡量讓自己放鬆,既然到了這步田地,就不再多想,不多時,也沉沉睡去。
這一排房中兩個人睡得一個比一個沉,而西邊房舍內聽言卻罕見地失眠了。就連他也想不明白他家公子怎麼突然想收貼身婢女了。而且還是錢家班子裏的啞女。這些日子自家公子的舉動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早先要去漠北,也不讓他這個隨從跟著,如今身邊侍候的活也不讓他做了。他怕是這個天底下最輕鬆的隨侍了。
英親王府裏還有失眠的人,那就是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回到房間,對一直跟隨她身邊侍候的陪嫁丫鬟反複確定,“錚哥兒真的要了那小丫頭做貼身婢女?”
“回王妃,是真的,還是您親口同意的,如今人已經跟著二公子去落梅居了。”春蘭跟隨英親王妃進了王府後許配給了王爺的長隨,聞言笑道,“有人來報,落梅居裏熄了燈,這個時候該是歇下了。”
“哎,這孩子自從八年前走失了兩天回了府,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將屋子裏侍候的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了一個聽言。按理說他今年都十六了。屋子裏麵早該安排丫頭暖被了。可是我試探地提了兩回,都被他毫不客氣地拒了。宮裏的林太妃也隱約提過,被他同樣給擋了。宗室裏有人直接送來人,被他打了出去。這回怎麼開竅了?”英親王妃不解。
“許是那姑娘真對二公子的眼緣。”春蘭思索地道,“王妃您看著她不是也討喜嗎?”
“那姑娘不卑不亢,看著就是本分的孩子,是很討喜。但她是個啞巴啊。若是真被錚哥兒收了房,這將來要抬姨娘的話,他是要承爵位的,怎麼能有個啞巴做姨娘?”英親王妃有些憂愁地道。
“王妃您想得太遠了,二公子也許隻是對那姑娘有些眼緣罷了,不一定將她收房。”春蘭勸慰英親王妃,“就算收了房,也不一定抬姨娘,就算抬姨娘,啞巴姨娘倒也沒什麼。咱們二公子生下來就是貴人,要什麼不能得到?還用得著有那麼多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