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喉頭哽了一下,隻是一瞬間,突然對田蚡笑道:“丞相,你的病好了?”

田蚡沒想到劉徹有閑心追究自己裝病的事情。“這……這……啊回皇上,卑臣的病,確實好了。”

劉徹繼續笑道:“依朕看啊,滿朝文武之中,丞相總是生病告假,禦史大夫韓安國最近身體也不好,傳出去還以為朕的朝廷都是老不中用的,還以為朕剝削你們這些老臣。”

劉徹這樣說著,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冷聲道:“朕的朝廷,該換換了。”

王太後一聽,立馬道:“田蚡的病也好了,換官員的事情,皇上就交給田蚡去辦罷?”

劉徹沒有說話,隻是微睨了王太後一眼,王太後心裏一哆嗦,不過轉念一想,竇嬰已經處斬,沒有人再讓自己害怕了。

皇上不說話,滿朝的大臣也不敢插嘴,王太後說出來的話沒人理,讓她麵子上無光,尷尬的厲害。

劉徹隔了良久,才道:“這件事,再等等,朕心裏自有打算。”

他說完,仍然沒有人說話,劉徹看了一眼李延年,李延年趕忙朗聲道:“有事起奏。”

眾人無話,劉徹站起身來往台階下麵走,那意思是要下朝了,結果剛走了兩階台階,一個內侍急匆匆的跑進來,“噗通”跪下來,叩首道:“皇上,廢後陳氏,已於昨夜病逝。”

劉徹有一瞬間腦子放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王太後看了田蚡一眼,田蚡也正看向王太後,倆人臉上均有喜色。

田蚡哪知道剛笑完,一抬頭,就見皇上也正眯著眼看著自己,心裏立馬就慌了,連忙低下頭去,就當沒瞧見。

劉徹想的很好,等過幾年,自己鬥得過太後了,將嬴政接回椒房殿來住,但是他想的太好了。

劉徹覺得,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不論是最先的儒生,還是忠心於自己的對應,亦或是心裏最在意的嬴政,隻有當他真正成為孤家寡人的這一刻,劉徹才覺得,那以往的種種,似乎都太過於稚嫩了。無論是意氣用事的,大刀闊斧的,還是隱忍集勢的自己,都太過於稚嫩了。

劉徹一節節步下台階,慢慢轉過身去,冕旒上的玉珠輕輕搖動著,敲擊出脆響。他就慢慢的用眼睛掃著承明殿上的燭台,龍座,還有王太後和大臣們。

大臣們一聲都不敢吭,在這個殿上的人,都領略過嬴政的智謀和手腕,有佩服的,有害怕的,有忌憚的,有惋惜的,全都屏住氣息,目送著劉徹一步步走出承明殿。

劉徹上了車,李延年放下車簾,就聽車裏傳出皇上的聲音。

劉徹道:“出宮,去長門宮,朕……要去看阿嬌……去看朕的阿嬌姐姐。”

李延年歎了口氣,道:“……諾。”

【第二卷 千古一帝】

☆、49·第一章 相遇

霸上祭掃。

劉徹負手站在石橋之上,雖然開了春兒,但是風一吹還有些習習的涼意,似乎很是提神兒。

侍衛和內侍一律遠遠的跟在一旁,劉徹一個人站了一會兒,忽然能想象到,當時先皇把竇嬰招致身邊,賜給竇嬰遺詔時候的樣子。

竇嬰雙手捧著遺詔,也是在這樣的涼風中,追著聖駕一路跑過石橋,感激的久久不能出聲。

劉徹閉了閉眼,他這一輩子,隻敬重過三個竇家的人,第一就是竇太皇太後,不管劉徹和太皇太後的政治主張是否一致,但是太皇太後給他留下來的教訓和教導,是讓劉徹一輩子不能忘懷的。

這第二個,就是竇嬰,不管竇嬰是不是外戚,不管太皇太後有多不高興,竇嬰始終是站在劉徹這一邊的,為了完成先皇的遺命,尊儒術,輔改製,隻是到最後,劉徹也沒能保得住他。

第三個……

劉徹睜開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第三個,竟是一個女人。

六年都過去了,劉徹一想起來,心裏始終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擰得生疼。

劉徹還在出神,忽然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劉徹低下頭,就見一個半大的小孩子揪著自己的寬袖,奶聲奶氣的笑道:“父皇,兒子給您拿衣服來了。”

劉徹笑了一下,呼嚕了劉據的頭一下,道:“這麼乖。”

劉據仰著頭,很自豪的道:“兒子跟父皇出來之前,母親特意囑咐,說這麵冷,如果父皇穿的單薄,要來給父皇送衣服。”

劉徹聽到“母親”二字的時候,神色有一瞬間的不同尋常,隨即一把將劉據抱起來,道:“咱們不在這站著了,回去了。”

每年從霸上祭掃回來,劉徹都要去平陽長公主的府上轉一圈,今年也不會例外。

陽信長公主知道皇上會來,特意早早的準備著,因為當今的衛皇後就是從平陽公主府出來的人,所以如今平陽公主也算是有名望的人,自然有很多富貴人家都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兒放在公主府上,就等著每年皇上祭掃回來,沒準運氣好的,從這些人中又能變出一個衛皇後,也說不定。

劉徹的車仗遠遠的過來,陽信長公主就領著一眾人出來迎接。

劉徹從車中下來,手上還抱著小皇子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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