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三(2 / 3)

那個人很高,至少比她高了一個頭。她抬頭看,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額,披風的係帶是黑色的,上麵有金色的絲線。

他的唇本來是抿著的,可見著她,又微微彎起。很好看的弧度,英氣十足。那個人怕她摔倒,用手扶了下她的背,厚實的手掌,溫暖,很大。

啵唧有些懵,可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環著她的那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很好聽,有些淡淡的、沙啞的感覺。他喚她的父親為叔父。

江聘擰著眉,應了句,眼睛卻是緊盯著瞿顯環著他女兒腰的手。

瞿顯低頭,看著懷裏女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迷茫,黑眼仁兒又大又亮,裏麵有他的影子。

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心好像被輕輕敲了下,有一瞬間的酥麻。

一見傾心,一眼萬年。

他接過女孩兒手裏的紅薯,再將外袍脫下來,披在她的肩上,領著她往屋內走。配合著她的步子,小小的,有些慢。

瞿顯做得很自然,熟稔又親昵,像是以前就做過了無數次一樣。可明明這才是初見。

“妹妹好。”他低頭,撥了撥她發間抖動的流蘇,笑著問候。

啵唧乖巧地隨著他走,垂著眼睫,小步子碎碎的。聞言,她有些驚慌地抬臉,對上他澄澈的眸子,有點羞澀。

“哥哥好。”她咬著唇,答得糯糯。

瞿顯笑的更開,視線落在她攥著袖角的纖細手指,目光再柔和了三分。顧不得旁邊江聘和兩個哥哥要吃人的眼神,他伸手揉了揉身旁女孩子的頭發,柔聲勸慰。

“不要怕,哥哥絕對不會欺負你的。”

很久以後,回憶起這日的初見,啵唧還是能清晰得記得許多的細節。那個在跳躍的爐火旁給她剝紅薯皮的男子,手指很長,手背上有明顯的筋脈。

他做的認真細致,一邊跟父親答著話兒,一邊把烤的紅黑的皮兒剝下來,露出裏麵黃色的、香甜的瓤兒。再掏出帕子來,包住,遞給她。

他是很器宇軒昂的長相,眉眼間都是淩厲。不是很愛笑,除了對著她。

她甚至還記得他袖子上的圖案,修竹挺拔,底下有精致的雲紋。還有他腰上掛著的那塊玉佩,水頭極好,碧綠潤澤,是龍鳳呈祥的圖案。

臨走的時候,他把那玉佩送給了她。他說,這是暖玉,女孩子戴著,更好些。

低低的嗓音,很溫柔,有著淺淡的寵溺融在裏麵。像是經他的手而剝出的紅薯一樣討人喜歡,在心裏慢慢回味,香香甜甜。

他微微俯身,覆在她的耳邊,說他叫瞿顯。顯而易見的顯。

那一瞬,他眼底的柔情蜜意,顯而易見。

她輕輕點頭,羞紅了臉。

忽的就想起了首詩。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後來的那段日子,啵唧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瞿顯的影子。他總是找各種借口來府裏,喝茶談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江聘對這位太子侄兒的態度不算很好,可瞿顯也不在意。他每次來都要帶些小禮物,有時候是個漂亮的瓷花瓶,有時候是幅珍貴的畫兒,或是漂亮的首飾珠寶。

啵唧喜歡喝牛乳和羊乳,他就讓宮裏的廚子做好奶製的點心,裝在楠木盒子裏,趁熱帶過來。很香軟,濃厚的甜蜜味道。

第一次看著這個長得冷眉冷眼的男子,小心地從外袍下拿出那個小盒子的時候,啵唧的眼睛都酸了。江聘還在身邊,她手指互相攪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瞿顯輕輕笑,把點心掀開蓋子遞給她,小聲地說是給她的。

再後來一些,兩人熟識了,瞿顯就常常約著她出去玩兒。大街小巷地隨意走,去看梅花,去賞菊。她喜歡音律,他就帶她去宮裏看樂師彈琴。

瞿顯還送了她一把名琴,名喚綠綺。琴身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綠,有如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美的讓人歎息。

他們在上京留了兩個月,瞿顯就陪了她兩個月。他不是很會說話,大部分的時間有些沉默,總是淺淺地笑著,把最好的東西都擺給她。

啵唧性格有些活潑,總愛拉著他嘰嘰喳喳地說很多的話。瞿顯不急也不燥,就安靜地坐著,聽她講,用那種能化了人的心的眼神瞧她。

他是一個特別好的哥哥,絲毫不遜色於啵唧的兩個親哥哥。但是,瞿顯不隻是想做哥哥。

從見到她的那刻起,他就不滿足於此了。

就要離開的前一天,瞿顯帶著她去了八寶寺。寺廟的屋簷上掛了皚皚的雪,滿山的雪鬆挺直,看起來分外美麗。

空氣中有著屬於冬天的冷冽的味道,混合著檀香,鑽進鼻子裏,熏得人暈暈的。

瞿顯撐著把小傘,遮在女孩子的頭頂,自己的肩膀卻露在外麵。不多時,就積了層薄薄的雪。

“我…就要走了。”啵唧抬眼看他,鼻尖兒紅紅。

“嗯,我知道。”瞿顯伸指抹去她睫上的霜花,輕輕點頭。

“你不說點什麼嗎?”女孩兒有些失落,垂下頭。

“好。”他答,抬手攬過她的肩膀,將那嬌軟軟的小身子摟進懷裏,“你等我。”

第二日,當他們坐上回達城的馬車時,瞿景和瞿顯都來送。